那时张伯不时地来关心问候他和他的姐姐,即便有了那次不愉快的经历,相互间的往来也从未中断。起初沈平仪并不知晓他这样殷勤的缘由。
只是觉得自己那般失礼,张伯又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乡野老人,能做到既往不咎地坚持来关切他们,已然令人动容,甚至于觉得惭愧。于是沈平仪开始不再那般刻意疏远张伯和张伯之妻李婶,努力维系着像从前那般邻里和睦的样子,不吝去容忍包容他们的粗野和卑鄙。
甚至于接受他们寻求帮助的乞求,即便他们对此愈发显现出一种刺目的理所当然的做派。
毕竟都是乡人,又会有什么坏心思?有些小毛病也是难免……
纵容会滋生娇蛮,人都会在无声的忍让与不动声色的温和里浑然忘我、得寸进尺的,起码也算是他们愿意诚恳相待,人之常情罢了……
没关系,他们本性是好的,没什么坏心思……
只是哪里有什么没来由的好,最令人动容的那一点不寻常,其实却是端倪之现。
那天她姐姐哭得那般难看,他觉得是很难看的。从屋子里冲出来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发了狠一般用力锤他,锤得他皮肉极痛。他温习了一天的书,也会从中抽出时间去帮从前交好的邻里,姐姐不在家时,饭菜都是他做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似归来见到的那般脏污凌乱……那简直不像个女子生活出的样子。
他姐姐究竟怎么了?喜怒无常,他一再又一再地在那些口无遮拦的人面前维护她,可她究竟是怎样的?他会包容她的,因为那是沈诗桥,他的姐姐,怎么会烦,又怎么能厌?只是那潜滋暗长的失望被他觉察出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不是滋味。
“姐!”
“你滚……你滚!”
“姐!”
“你觉得自己很心善么?!你觉得自己很正直么!那你滚吧!”
沈平仪愣住了,他喃喃开口:“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还是说……发生过什么……”
沈平仪看着沈诗桥忽然抓住自己的长发,她轰然跪地,将雨后的泥泞跪了满身,说着:“是我配不上你!你走吧……求你了……你走吧……放过我……能不能放过我……”
沈诗桥呜咽的啜泣令沈平仪感觉天旋地转。
他缓缓跪了下来,跪在沈诗桥的面前,沈诗桥双手捧住沈平仪的脸,告诉沈平仪,“姐姐病了……姐姐想吃月饼,你给姐姐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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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仪哪里敢转身就走。可是不管他问了多少次,沈诗桥只有这一句话,“姐姐只是想吃月饼,只是,想吃月饼。”
沈平仪最终还是去给她买了,他像是吓着了一般,踉跄着起身,好像是去买救命的药,他跑得飞快,快到把姐姐的哭声甩到脑后,快到他终于买回月饼时姐姐的指尖还留有余温。
鲜血躺了满地,她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沈平仪抱着沈诗桥去找村子里的医师,他不知道怎么就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