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张合的嘴,速度变得非常缓慢而有规律,它的主人只有一个影子轮廓,黑暗幽深,甚至有些扭曲。她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有块糖——这种糖我吃过,白色柱体状,中间有一根红线竖着,吃起来有薄荷清凉,甜而不腻。
“你跟我还是跟你爸爸?跟我走的话,这个糖给你吃哦~”
那张嘴发出诱惑的声音。
我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
森林如潮水般褪去,一只精瘦的大手拿着筷子,把一颗苦瓜圆子夹进了我的碗里,我抬头看见,这只手的主人,长着鹅蛋脸,脸上皮肤是太阳晒过土地的颜色,全身皮肉紧贴着骨头,却不是形销骨立的枯瘦,让人感觉非常有力量,大手的主人发出声音,“远狗不爱吃苦瓜是不是?”
大手的主人笑了起来,侧身用筷子把苦瓜酿的皮给剥了下来,肉馅留给了我,而苦瓜被她夹走了。屋外的阳光顺着筷子流进了碗里,碗里的米饭散射着晶莹的光,发出香甜的气味。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到炒番薯叶时,把梗给剩下了。我总觉得番薯梗难嚼,勒牙。
大手的主人也没有浪费,默默地把番薯梗吃了。我认识她,她是我来这个世界一千多天里,第一个看见脸的人,我叫她“牤牤”(māng)。
吃饱了,我坐在门口的青石墩上,大门是双扇中开的木门,有一条长长的青石做门槛,门槛两边是两个方正的青石墩,石墩露在外的两个侧面都刷上了水泥。只有坐的那一面,才能看出青石的模样——在阳光下反射着天蓝。
离我大概两三米外,是一堵低低的红砖墙,不知砌成了多久,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红砖也随意就能挪下来,即便那时候我才三岁。
红砖墙隔开了屋前的平台和低洼的小院,只有中间空出了一米多的缺口,作为院子的进出口,进出口对成年人来说一步就能跨过,但为了照顾孩子,特意垫了几条长石头。
院子里栽种着果树,最大的那棵柿子树,正对大屋左面,正撒开了臂膀,枝叶朝着天空,贪婪地享受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