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钧,字子和,号山农,又号樵夫,江西永新县人,因避明神宗朱翊钧讳,改名铎。颜钧上承王艮,下启罗汝芳,何心隐,为泰州学派重要代表人物,被誉为平民思想家,有《颜钧集》传世。
颜钧,世居永新三都中陂村,相传为唐代颜真卿的后裔,父亲名应时,为江南常熟训导,颜钧在兄弟中排行第四。自幼体质孱弱,智慧不开,被人视为痴儿,十三岁随父在常熟读书;十七岁时,父亲病故,仲兄颜钥又陷粮役,家道中落,因家贫不能继续读书,遂返乡,居家奉养寡母,一度苦闷不已;二十五岁时,经仲兄颜钥的引导,开始接触王阳明的学说,思想大变,自觉接受王阳明的“致良知”理论;二十八岁,服母丧期满,颜钧辞家出游,遍访吉安府内王阳明弟子,未遇一志同道合之人。
颜钧再度访学,在北京得遇贵溪徐樾,从之学习三年,复由徐樾引荐,赴泰州王艮门下。泰州学派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启蒙学派,产生于明代中后期,由泰州人王艮创立,历时两朝,风行天下,在中国思想史、哲学史、文化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在从师徐樾、王艮期间,既加深了对王阳明学说的理解,又深受王艮学说的熏陶,再加之游历四方,博闻广识,思想愈加深刻、成熟。王艮将儒学理论简易化、平民化,认为“圣人经世只是家常事”,“愚夫愚妇与知能行便是道”。颜均继承这一思想,并从自身和平民的现实生活去推解儒学,将王艮的“大成学”衍化为自己的“大中学”。所谓“大中学”即其所谓“大学中庸”之学,在颜钧看来,“大学中庸”体现了儒学的精神命脉,所以他称为“仁神正学”,这是他独特的宇宙观和人生哲学理论。
颜钧的“大中学”宣传“急救人心”的道德救世思想,大中学是平民儒学,故其与官方儒学不同,不重在教人如何“做官”、“治世”,而是重在如何“做人”、“救世”。颜钧“大中学”的本质特征是人民性,他认为人的本性是自然的,人应率性而行,纯任自然。他深深同情受苦受难的人民,大胆揭露统治阶级对人民的剥削和压迫,反对程朱理学,对君主专制政体和封建礼制也颇有微词。其叛逆思想和战斗性性格,在当时封建制度下是难能可贵的,其历史光辉是永恒的。
颜钧返回江西南昌,在南昌同仁祠张贴《急救心火榜文》宣传他的思想主张,其主要内容是“六急”、“六救”:一、急救人心陷牿,生平不知存心善养性,如百工技艺,如火益热,兢自相尚;二、急救人心奔驰,老死不知葆真完神,而千层嗜欲,若火始燃,尽力恣好;三、急救人有亲长也,而火炉妻子,薄若秋云;四、急救人有君臣也,而烈焰刑法,缓民欲恶;五、急救人有朋友也,而党同伐异,灭息信义;六、急救世有游民也,而诡行荒业,销砾形质。
这“六急”、“六救”是当时各种社会问题的反映,除最后一种即“游民”问题之外,其他五种颜钧认为都是“人心”发生偏差而造成的,可见其主要主张就是如何拯救“人心”。这是对历史上思孟学派及陆王心学和佛教禅宗,所主张的重视心性思想的继承和发挥。颜钧的榜文贴出后,有一些落榜举子登门求救,其在群众中的影响逐渐扩大,听讲者达1500人之多,其中最笃信者为南城人罗汝芳,其落第后,即拜颜钧为师,后成为颜钧门下最有名的弟子之一。
王艮去世,颜钧悲痛万分,决定去拜谒王艮祠墓,守墓三年,守墓结束后,颜钧继续在王艮家乡进行讲学活动,以安丰场为中心,在泰州、如皋、江都、扬州等地讲学。招徕信从者谭纶、陈大宾、王之诰、邹应龙等47人,放棹至江苏泰州安丰场王艮祠,聚会讲学半月,听讲者几百千众。如此流连逾3年,颜钧从泰州返回江西,过南城与罗汝芳会面,又与吴悌、刘文敏会讲于新城、金溪,主要讲性命之说,由是名声大震。
阁臣徐阶邀他在灵济宫,主会来京觐见天子的官员350人,讲学3日,又邀他与会试举人700人讲学3日,两次轰动京城。三公以下,望风请业,颜钧机辨响疾,问难四起,出片语立解,往往于眉睫间得之。颜钧虽然以研究宣传自己的“大中学”,救治人心为主,但对具体的社会问题也十分关心。孝感人程学颜会试落第,因罗汝芳的推荐,从学于颜钧。颜钧以“知兵法”的“异人”身份受到总督胡宗宪的礼聘,与程学颜同往宁波总督府,参与“征剿海寇”的军事活动,舟山一战,倒溺千百倭寇于海,受到表彰,他留下次子参军,自己继续在大江南北讲学。
颜钧十分关心民众疾苦,上书抨击时弊,提出自己的救世良方,例如,其《耕樵问答·急救溺世方》云:“今天下四十余年,上下征利,交肆捕激。刑罚灭法,溢入苛烈。赋税力役,科竭蔀屋。逐溺邦本,颠覆生业。触变天地。灾异趵突,水旱相仍,达倭长驱,战阵不息。”造成这种满目疮痍的状况,其责任就在朝廷君臣,为了救世,他提出自己的“急急拯救”方案:一、大赉以足民食:诏蠲天下贡赋,三年免征,大苏民困;二、大赦以造民命:随领洗牢,恩赦一切,原恶重狱,均与其生;三、大遂以聚民欲,怨女、旷夫、漂流无告者,富豪士民量力周护,所欲与聚,在人人而得所,所谓匹夫匹妇咸被尧舜之泽;四、大教以遂民性:广搜学德智仁贤能者,均授孔氏心造,衍教四方,丕易人心,暮年归仁而有成,数月悦服而尊亲。
这个救世方案表现了他心系广大下层百姓,以百姓利益为其指归的崇高理想,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不可能实现的。由于他把造成民生凋敝的原因指向了当权者,从而必然招致当权者的迫害,他的讲学活动常常为当局所不容。
在扬州买船南归时,被南都提学耿定向派人诱往太平讲学,未有几日,即遭逮捕,解往南京监狱,在狱中受尽折磨。后因查无实据,被强加“盗卖官船”的罪名,罚交“赃银”350两,入狱后三年,罗汝芳全力营救,朝夕伺候并变卖家产,同时发起募捐,在如数缴纳银两后才使得颜钧出狱,发边充戍,入戍才七日,两广总兵俞大猷发牌文敬聘他为军师。
俞大猷与海寇曾一度战于海上,用颜钧计擒之,破广西古田壮族起义军韦银豹等部。颜钧“所献之策,着着皆奇”俞欲授以官,颜钧谢绝,归永新家乡,免除“罪人”身份。年近七旬的颜钧,此后多半在家从事着述工作,逝于永新家中,享年九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