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雷琳与阿斯拉踏入这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天地,她们几乎同时感到一种受宠若惊的情绪。
对于雷琳而言,米洛娅的亲和力让她卸下平日的盔甲,那双习惯于审视敌人、剑刃与杀意的眼睛,此刻却柔和地欣赏着周围的每一具艺术品。
阿斯拉,这位总是保持神秘的女性浪人,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意外之喜,她的面纱微微颤动,连隐藏在背后的封闭之心,都被这份热情感染。
“请进,二位,欢迎来到我的小世界。”米洛娅的声音如同春日里轻柔的风,拂过耳畔,令人舒心。
“你们不是我接待的第一批客人,请不要见外。”
“放松心情就好。不过,不要太靠近工作台,新的孩子们刚上好颜料—”
“—还需要些时间,他们才能晒干自己。”
她轻抬手,示意二人随意参观。
简单招待过后,她自己则走向一个装饰着雕花镜子的梳妆台旁,小心取下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中的匣格被五彩斑斓的粉末油膏填满,显然是她的化妆工具。
雷琳环顾四周,被一具仍是半成品的骑士木偶所吸引。
它的眼神空洞,却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小主,
只有上半身,却足以让人设想到他完美登台时的英姿。
“您的手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米洛娅女士。”她赞叹道,语气中难掩敬佩。
阿斯拉则靠近那些排列整齐的面具,轻轻触摸其中一个,其材质的温润和手工的精良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叹。
“米洛娅女士,您不仅是一位艺术家,更是个魔术师,能让无声的木偶诉说最动人的情节。”
米洛娅转过身,脸上洋溢着自豪与谦逊交织的笑容。
“感谢你们的赞美,此前素未谋面的朋友们。”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用双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梦境”
“每个木偶都是我的孩子,它们承载着我的梦想与故事。今天,你们不仅是观众,也是我故事的一部分。”
说着,她从桌面上拿起一把小巧的刻刀,开始在一块木头上轻轻刻画,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剧目准备新的角色。
随着米洛娅的手指舞动,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香气,混合着油彩的清新,构成了一种难以忘怀的气息。
学徒为她们端来三杯浓茶。
“我能看出来,你们也是有故事的人。”
“如有冒犯,你们可以忽视我的请求。”
“可是,我希望倾听你们的故事。”
米洛娅拿出木柜顶端的饼干罐,为雷琳与阿斯拉倒上一盘饼干。饼干与浓茶,恐怕整个利尼维亚都再难找到更具诱惑力的下午茶组合。
“您太客气了,米洛娅女士。”阿斯拉没有点头,也没有要摇头拒绝后转身离开的意思—雷琳则直接将阿斯拉按上座位:米洛娅都这样客气了,她们再说出拒绝、告辞一类岂不是太过失礼?
半杯浓茶过后,倾听与讲述在木偶师死火般的注视下同时开展。
……
……
在那片古老而阴森的森林里,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银辉,仅足以勾勒出四周密布的蛛网轮廓。
这些蛛网厚重如帘,仿佛每一根丝线都承载着岁月的秘密与沉寂的威胁。
但丁,这位同样身披夜色的猎魔人,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缕缕白雾,步伐沉重而坚定,踏入这无人涉足的领域。
在一片死寂中,一只前所未有的怪物缓缓显现,它的存在违背了自然法则。
这只巨型蜘蛛,体态庞大,周身覆盖着闪烁着冷冽光芒的金属皮毛,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如同死亡的预告。
它的眼睛犹如两眼灰绿的深渊,幽深且充满恶意,它们锁定着但丁,宣告着一场无法避免对决即将开始。
战斗随即爆发,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双方。
但丁迅速从腰间抽出他的定制猎枪,枪身冰凉,装填着特制的银弹—那是妖魔与邪念的克星。
在这片被恐惧笼罩的空间内,时间似乎变得粘稠,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生死的较量。
但丁敏捷穿梭于蜘蛛投下的阴影之间,躲避着那些足以致命的灰色獠牙,同时寻找着最佳射击时机。
终于,在一次惊险的闪避之后,但丁找到了那个瞬间。
他稳住呼吸,瞄准了那只怪兽唯一的弱点—位于头部的一块微小缝隙,那是它排出毒体液与冷却的豁口。
手指扣动扳机,一声轰鸣划破了夜空。
银色的子弹如同流星,穿透了金属皮毛的防护,精准无误,一举击穿蜘蛛的头颅。
“咔—嘶—!”银背的巨型蜘蛛在剧痛中呼啸。
怪物庞大的身躯在一阵抽搐后轰然倒地。
金属皮毛逐渐失去金属光泽,回归寂静。
失去生命力供养的皮毛,也如被投入熔炉的铁锭般软化失形,最终归为普通野兽的松软皮毛,沦为蜘蛛本身的裹尸布与陪葬品。
战斗的余音还在林间回荡。
但丁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罗盘。
那古老的铜质罗盘,指针本应随着战斗的结束而平静,却依旧不安地晃动,最终稳定指向了森林之外,那遥远的北方林郊。
这一刻,但丁意识到,这场胜利不过是漫长征途中的一个短暂喘息,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他早就知道,对于猎魔人来说,战斗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真是容不得半点喘息啊。”
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为手中的猎枪装填新一轮银弹。
脚边木偶马戏团的演出广告,成为这片黑暗森林中唯二的违和之物。而另一违和之物则是但丁本人:一位胆敢深入黑暗,对黑暗化身发起挑战的人类。
……
……
但丁是在黄昏才看到米洛娅的棚车的。
那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周围的世界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紫蓝色。
棚车孤独停靠在荒野边缘,被一圈圈淡淡的薄雾所环绕,显得既孤立又充满诱惑。
罗盘,这面曾引领他穿越无数黑暗与危险的忠实罗盘,在他即将敲响棚车大门的那一刻,突然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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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本指向妖魔的指针缓缓归于水平,仿佛连它也感受到了这片刻的宁静与未知。
三声沉稳的叩门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每一下都敲击在但丁的心上,也似乎在敲打着棚车内某人的耐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红发女子。
米洛娅,她那双碧绿的眼眸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却又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她身穿一件简单的蓝色长袍,红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魅力。
不再是表演时地标志优雅。
得知但丁只是一个需要留宿的旅人后,米洛娅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冷漠无情的神色如同冬日里的寒风,与但丁之前听说的她对待阿斯拉与雷琳时的热情形成冰与火般的对比。
那热情,仿佛只是被她遗弃的某个虚假面具,如今面对但丁,她选择通过最真实的自我迎接对的:一个对外界充满了戒备与疏离的陌生人。
直到但丁取出一袋银币,表示自己不是叫花子后,她才为但丁打开大门。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正常人不会这样。
要想伪装成正常人,“她”就必须遵守人类的规则,才能让狩猎持续下去。
这是值得一赌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