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维希克在这方面可谓经验颇丰。从他被告知要继承爵位的那天起,他就非常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配得上自己的阶层。毕竟贵族的圈层也有高下之分,他暂时将之称为“真正的贵族”与“正在跌落的贵族”。这其中的差别非常微妙,但瞒不过他的眼睛。
真正的贵族们身上总是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科维希克迷恋这种气质。他很早就观察到,尽管这个圈子里的许多人都有着丰厚的祖产,但是总有一些人会对继承遗产这种事感到羞愧,似乎钱财不经由自己的手挣得,就显得不够光彩。而这种稍显局促的观念——在科维希克看来——往往是这些人阶级跌落的开始。
科维希克站在镜前,仔细欣赏着自己的皮囊。
身体是最本质的阶级,这就是特里昂这种貌如肥猪的底层永远不可能跻身高位的原因。这个想法令科维希克的脸上短暂地浮起微笑,但很快,他又沉下了脸——真正的贵族是吝啬微笑的。只有底层人才需要不断地向外表达“我很快乐”,恨不得把“我很友善”这种标签贴在脑门上,科维希克不需要,他沉下嘴角,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冷漠,足够无情。
仆人们开始为他试衣,科维希克连续换了好几件衣服都并不满意。他站在镜前深思,窗外的日头慢慢升起,当太阳顺着阳台的窗户洒进房间的时候,科维希克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的大部分外衣都是溜肩,原因无他,因为“真正的贵族”从不需要强调自己的第二性征。他们需要用服装来展示自己的权力与品味,而非自己的身体。只有码头工人和军警着类人才需要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宽肩——而这也立即暴露了他们身处下层的事实。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此刻他又不是一个即将踏入贵族舞池的宾客,他只是一个男人,要去吸引另一个女人的注意,在这种情况里,他难道不应当突出自己作为“男性”的气质吗?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科维希克就立刻找来了几个肩章,并十分满意地将其中两个装饰在了自己的狩猎服上。
科维希克不厌其烦地打扮着自己,不断更换身上的配饰,以期达到最佳的效果——不能戴功能太过复杂的手表,那是中产和暴发户的标志,表盘务必简洁,最好连秒针都不要有;不能选太新的衣服,因为太过整洁的外表会暴露自身担心阶级下滑的忧虑,一个稍微磨损的袖口才能体现自身对昂贵衣物的不在意,进而反衬出他贵族生活的松弛心态……他就这样用自己那双极其善于观察的眼睛扫视着一切,确保自己永远按照“真正的贵族”的标准行事。
当科维希克做完了所有决定,确定自己从头到脚都毫无问题,他的男仆走了进来。
“先生,农场那边来电话了。”
这丝滑流畅的衔接立即让科维希克感到一种命定般的快意,仿佛此刻站在门口的不是他的仆从,而是他的命运。
“我现在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