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勾起嘴角,那句“永远”轻轻拂过心田,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贪恋。

常念步入房间,对于温衍的反应,她没有什么反应。

只因她深知,即便是最为谨慎且看似无情的他,在面对足够诱人且真挚的筹码时,也终将难以抗拒。

心中盘算着,她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明白,所求之事,急不得,也躁不得,需得如细水长流,方能润物无声。

……

四月尾声,春芳已尽,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翠绿,悄然铺展于大地之上。

室内,一缕檀香轻绕,常念静坐案前,指尖轻抚过细腻的宣纸,墨色渐浓,正欲沉浸于誊抄经文以祈世间安宁的宁静之中。

窗外,微风不燥,却似乎携带着一丝莫名的焦躁,让这方小小的空间也染上了几分不安。

正当心神欲随着笔下经文游离于尘世之外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瑾心风风火火地闯入,“顾须,他……没了。”

那语气,仿佛连空气中都凝固了几分寒意。

常念闻言,手中笔锋一顿,墨滴悄然滑落,于宣纸上绽开一朵无色的花。

她眼帘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复又抬起,“姐姐可知道是何缘故?”

顾瑾心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具体情况尚不明了,只知他的遗体被遗弃在拂云观后那片幽深的山谷之中,直至晨光初破,才被早起采药的村民偶然发现。那场景,惨不忍睹,令人心生寒意。”

顾瑾心轻啜一口温热的茶,茶香缭绕间,她低声细语,似是自言自语,“但若真是畏罪而自绝,何以会落得筋骨尽碎,面目模糊至此?这等惨状,岂是寻常自裁所能及?”

常念执笔的手微微一颤,笔尖不经意间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开一片浓墨,如同夜色悄然吞噬了白昼的宁静。她不动声色,淡然一笑,轻轻抽离那张浸满墨色的纸,另取一张,再次铺展于案上,悠然道:“若非此人恶贯满盈,心中藏有鬼魅,又怎会有此等凄厉的下场?世间因果,大抵如此。”

“言之有理,”顾瑾心颔首,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她将长剑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桌上茶具微颤,纸页轻舞,“若真落到我手中,定要让他尝尽世间万般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窗外一阵疾风突袭,携着几分凉意,肆意穿梭于室内,引得案几之上的纸页轻舞飞扬,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哗哗声,宛如自然界的低语,不经意间打断了室内的温馨对话。

顾瑾心的目光温柔地掠过身旁,落在妹妹那轻盈如羽的襦裙之上,眸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轻声道:“今日天色黯淡,风势又急,念念怎地穿得如此单薄,叫人如何放心?”言罢,她轻抬手,示意一旁侍立的胡桃速去取来一件厚实的外衣,以防寒气侵体。

常念闻言,微微侧头,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与俏皮,望向自家姐姐那即便在室内也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模样,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阿姐莫非未觉?这几日阳光虽不炽烈,却也难掩夏日之闷热,念念这才减了衣裳,怎料阿姐反道天凉?”

顾瑾心闻言,不禁抬头望向窗外,试图从那阴沉的天色中寻觅出一丝夏日的痕迹。然而,对她而言,这样的天气似乎并未带来过多的暑意,反而多了几分凉爽宜人。她心中暗自思量,妹妹自幼体弱,何时竟也变得如此不畏寒暑,贪恋起这初夏的凉意来了?

常念被阿姐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披上了一袭宽大的袖袍,那繁复的衣袂仿佛夏日里的一抹不合时宜的厚重,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绯红,宛如朝霞映雪。为了寻得一丝凉爽与宁静,她索性携带着笔墨纸砚,轻移莲步至那清风徐来的水榭之中,欲借这方清幽继续她虔诚的经文抄写。

时光在笔尖与纸面的轻触间缓缓流淌,常念性喜静谧,遂吩咐了侍立一旁的丫鬟们各自散去,让她们也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片刻的休憩时光。水榭内,唯余她一人,与经文为伴,心境愈发澄明。

正当她凝神静气,笔走龙蛇,完成了两页经文之际,一阵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悄然响起,自她身后缓缓靠近,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花朵,无声无息间,一片阴影温柔地覆盖了她所在的一方天地。

初时,常念以为是哪位粗心的侍婢忘却了她的吩咐,又或是心有挂念,不自主地折返。于是,她轻轻搁下手中毛笔,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此处我已安顿妥当,无需多加照料,你且退下吧。”

身后静谧无声,仿佛连时间的脚步都悄然放缓。须臾之间,一抹熟悉而略显疏离的声线,如同古木间轻拂的微风,悠然响起:“小姐手中这支笔,倒是别具一格,颇为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