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去不可,”父亲沉默良久,“这是皇命!”
薛平安垂下眼,“那儿子去!”
父亲喉头滚动几下,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抬到一半又放下。
“平安,到了京城,要谨言慎行。”
“忘了你薛家异姓王嫡枝血脉的身份,就当你是个普通人,莫要招惹事端,与人争执,能忍让的处处忍让,不能忍让的……也要忍……”
“为父只希望,你如你的名字一般,平平安安……”
薛平安默不作声地听了,最后躬身施礼。
“是。”
那年,他九岁。
他初到京中,犹如无知稚子初到热闹繁华之地。
薛平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傻气,一副乡下小子初入京城,没见过世面的无知模样,惹来京中权贵子弟的肆意嘲笑。
入读太学,也顺理成章,成了学得最差的一位学子。
时日久了,薛平安便感觉到,皇帝对他的兴趣淡了。
不枉他装痴卖傻三四年。
传闻中最聪慧,最似薛丁山的薛家三子,真实模样是如此蠢笨,那薛家其他的儿子更不足为虑。
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皇帝老儿,果然放了心。
他在京中为质,几个月才有一封家书送至京城。
家书经过朝廷查验,才会送到他手上。
家书多是母亲执笔,信上写得寥寥,无非是问问起居,天冷记得添衣,天热记得避暑……信的末尾还要附上叩谢圣恩的话语。
母亲连个想念的话,都不敢在信上写。
唯恐某句不当,会引来朝廷猜疑,说薛家心怀怨怼。
为质的日子,难熬得很。
他在皇帝面前演戏,在勋贵子弟面前演戏,在太学师长同窗面前演戏,一转眼,就演了十年。
到了后来,薛平安已经分不清,他如今这副庸庸碌碌的模样,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
十年藏拙,十年蹉跎,他错过了太多。
甚至以后,他还要继续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倘若天下太平,百姓无事,薛家无事,他……能忍。
只可惜,宝座上的皇帝,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