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棺椁前,两人大打出手,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破败不堪,灵堂烛火摇曳,他们一拳比一拳更加用力,直至俱都鼻青脸肿才躺于地上剧烈喘息。
站在半人高的土堆旁,两人跪地拿着酒壶一口口的灌下去,俱都没有说话。
他们应当说什么呢?即便是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阮谨之抬头看了看天上阴沉的天色,只突然有一种万籁俱寂之感,虽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她离开,可这一次,却是最后一次。
他见顾昀趴在墓碑前悲痛欲绝,却只是抬头又饮了一口壶中的酒。
本应当是看戏的人,他却总会让自己沉溺进去。
后记——
元武四年
自阮枝死后顾昀便没有再娶妻,京城中盛传他是因为身有隐疾才不再沾染女子,他也从不解释。
老皇帝的身体如今日渐不好,终于在某一日彻底倒了下去。
顾昀与顾砚一同跪在龙床下,看着昔日的帝王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指落在床沿上,那双浑浊的眼睛只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心中都不由升起悲戚之感。
这位曾经四处征战意气勃发的帝王,终究也被时间磨去了最后的声息。
皇帝闭上眼睛的刹那,顾昀俯下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个曾让他怨恨的父皇,这个负了母亲的男子,终究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圣旨由太监拿出来在众位跪在外面的大臣面前宣读的时候,他看见了顾砚眼底的喜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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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太子,理应是下一任新皇,而他这个四皇子,只怕便是他上位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大限已至,故在临终之际留下圣旨,朕生平有九子,战场折去三子,病去两子,夭折一子,暴毙一子,如今也只剩下四子顾昀与长子顾砚,四子顾昀德才兼备,长子顾砚素有谋略,朕左右思量,仍旧无法取舍,可念如今时日无多,立君之事无可避免,便忍痛舍长子顾砚立四子顾昀为新君,顾砚封长青王,赐封地岭沂,朕驾崩之后,顾砚即刻赶往封地,永世不得回京,钦此!”
圣旨一下,举目皆惊,众人都以为陛下会立太子为新君,却不曾想竟立了四皇子顾昀为新皇,他们跪拜在地上,眸光有意无意的向着顾砚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顾砚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并且人也像是愣在了原地。
这也实是顾昀没有想到的结果,他片刻后才起身接了圣旨。
圣旨中如今明明白白的写着立他为新君,即便是顾砚再不甘心也只能俯首跪拜。
顾昀当上皇帝之后,只整日除了处理朝事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生活,朝中的众位官员见他迟迟不立后,后宫也没有任何妃子,便有人大胆上折子劝他立后纳妃,那些折子只要见了他就会通通扔进火折子里去。
眼见又到了冬日,上朝前侍奉的公公想要给他披上一件斗篷,只拿了今年新进贡的一件貂皮斗篷上前来,顾昀净了手,眸光在斗篷上顿了许久,才转过身拿起他经常穿的那件黑色斗篷出来。
上面的皮毛还是一样的黑的发亮,看到它他似乎还能想起阮枝穿上它时微微浅笑的模样,如今物是人非,算算时日,她却已经去了数年。
他一直记得在去往雪山的途中,她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她说希望他以后能够做个好皇帝,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算不算得上是位好皇帝,却愿意一直尽力去做。
公公见顾昀竟然又披着那件斗篷走了,只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伺候了顾昀这样久,虽然并不如十六首领那般懂陛下,却也知晓陛下迟迟不立后不纳妃应当是心里有了人,他自七岁便做了阉人,如今已经做了二十载,曾经也在先帝面前侍奉过,见惯了宫中人的趋炎附势,曲意逢迎,像顾昀这样从不奢靡欢淫,一心为了百姓着想的帝王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先帝在世时,都无法做到这般清心寡欲,有时他不由在想,那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能够让陛下做到如此地步,多年来还难以忘怀。
处理完朝事之后,顾昀准备一路走回御书房,此刻天上已经飘了雪,地上格外湿滑,转过木石回廊,一个淡淡的影子拿着扫把在地上认真清扫着雪。
随着顾昀一步步走近,这宫女似乎也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威压,只贴着身后的宫墙跪了下去。
本就是下雪天,她的手经过数日以来的劳作早已经干裂流出血来,肿了又消,消了又肿,竟是没有完好的时候。
望着眼前自己的手,她的眸子不由酸涩起来,她是宫中最卑微的宫女,平日里便因为性子木讷受另外一些宫女的欺负,今日下着这样大的雪,她本应该待在房中烤火,却被同房的一位有些身份的宫女赶出来扫雪。
尽管她们宫女住的屋子低矮,被子也不暖和,但屋中烧着取暖的炭火,还是比外面不知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