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阅微可没听到莫姨娘内心的祈祷,她斜倚车壁,看上去很轻松,眼睛深处却一片沉思。
大半天都不说话,车厢内沉寂得怪异,加上这几天木阅微给透了点风说今天会不安生,远岫只觉得莫名慌乱,碰碰木阅微。后者歪头看了她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别那么紧张,紧张也没用哈。”
随即眼珠子一转,打趣道:“你猜会不会有人一会儿拦路打劫?”
远岫这下倒镇定了些:“小姐不是说,就算尚书夫人和莫幽若他们要做什么,也会到了苏家吗?”
木阅微无奈地暗自叹息:无论对挽霜还是远岫,她都没有透露太多,以至于现在她觉得特别……孤独。浓郁的孤独感!她反思是不是对身边的人多一些信任,不止是信任她们的心性,对她们的智识和承受力也该多一些信任,身边的人成熟一些,眼界阔达一些,她的压力会小一些!
可是……远岫这么小,前世的她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不会面对与性命有关的阴谋诡计,让远岫承担这些,会不会太自私?
木阅微直觉,白贵妃和五皇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搞出拦路打劫这般拙劣的戏法,她自己都等着去苏家看大戏呢?可是瞥见远处高头大马上云衍的背影,她又把这个念头摁回去,素来从容傲岸的云衍,背影看上去都泛着紧张的气息。阅微真不敢托大。
唉……外表胆色过人、慧断冷静的人,往往有一颗疑神疑鬼的心。她和云衍的宿命就是这么悲剧。
她这般七七八八想东想西,直到车身猛然一顿,她尚在自己晃晃悠悠的思维里,因为惯性身体直直靠在后车壁上。好在马车车速不快,倒也没怎么撞着,然而车子停顿的那一瞬间,木阅微感到心口一疼,虽然只是刹那,仿佛一道闪电,但突如其来的疼痛她不可能忽略。
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杖责后晕倒,搞了那么个幺蛾子,木阅微现在对自己这具身体特别没把握,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她忽略了,却不能明晰。因为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说了,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息。
难道是自己神经紧张过度?
木阅微打开帘子,纳闷又警惕地朝外观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云衍从前面缓缓策马而来:“白府小姐从前方过来,车子和我们家迎面撞上了,今天是集市,这一块又是繁华区,两队马车行不开,我们给她让个路吧。”
木阅微一愣,下意识道,语气多了一份惊讶:“白琳琅?”
云衍点头,脸上也飘过一抹疑惑,语气中肯:“对,就白府嫡出大小姐一人,我们让她先过吧。”木阅微点头:“听表哥的,让我们的车子靠边,还有,提醒家丁不要撞着旁边那些小贩的家当。”
云衍没想到木阅微会特意叮嘱这个,眼底飘过一抹意外,旋即策马而去。
一抹疑云浮上木阅微的眼眸。白琳琅。
当朝首府大人的嫡长孙女,瑶京四璧之一,名头与她的嫡亲表姐云沅蓉、苏府大小姐苏砚眉、现在的太子妃宋玲珑齐名,瑶京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上次在赋花楼,与瑶光郡主、魏无讳、花涧筠一道用餐的白羽桦,就是她的嫡亲哥哥。
首辅大人的嫡孙女,中书令的女儿,白贵妃的侄女。这身份可不是一般尊贵。
木阅微想到的是,坊间传闻,在五皇子墨予珩眼中,白琳琅才是她情之所钟的理想王妃,据说墨予珩对白琳琅已经到了痴恋的地步,明里暗里百般殷勤。白琳琅对墨予珩似乎也情投意合,只碍于先皇的一道圣旨,有情人难成眷属……并且,墨予珩的生母白贵妃可是白家人啊。
所以木阅微猜测这位矜贵的白大小姐,对她会不会有什么芥蒂?瑶京的女子最喜欢为情所困,明里暗里勾心斗角。木阅微开始以为她们真是为情所困,后来慢慢品出来,她们只是喜欢演绎为情所困这一出戏,并且自己都不察觉地享受自己的演技。
还有一点疑惑就是,现在正是去苏府赴宴的时间,舜华长公主的寿宴,毋庸置疑白琳琅肯定在受邀之列,然木阅微确定她和云衍的方向才是去往苏府的正确方向,这位大小姐是在逆行好不好?这个点她是想逆行去哪儿啊?
一点芥蒂加一点疑惑,足够木阅微想多一些。
她懒懒地拉开马车帘子露出窗口,以便在这位小姐飘过时给她打个招呼以尽礼数。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集市很快腾挪出一条小道,木阅微淡漠望去,只见一行人徐徐逆行而来,她瞧见漂亮的高头大马,并不比她的那匹马逊色,可是后面跟随的马车就稍微逊色了。
倒不是首辅大人的嫡亲孙女不够气派,而是木阅微的这辆马车实在太亮,在她停车观望的这一会,明显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评头论足,脸上都带着惊异,他们可没见过这样装饰的马车。美丽的有点怪异,怪模怪样的东西总是能引起注意。
首辅家的仆人渐行渐近,他们看见木阅微的马车时,几个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旋即看到木阅微那张清艳绝伦的脸,脸上一双神采飞扬的凤眼,微笑有几分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