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重要直觉的墨怀臻怎么都有些懊憾,尽管他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内心的难免有一缕不甘,以至于素来冷静超常的他尽力和华之琅找话说,说这位寰微公子,想再次因为某种偶合境遇,碰触自己心底敏锐的直觉。尽管他知道希望渺茫!
墨怀臻似是自语,缓缓道:“寰微公子擅箫?”
华之琅眼见这位王爷莫名其妙陷进自己的茫然又迅速回神,有几分好奇,但料到对方不会透露什么,就顺着他的问题悠悠道:“是的,我敢肯定我听到的所有箫声里,没有如他那般神奇的。甚至我听到过的所有曲子里,琴、萧、笛、箜篌、琵琶,哪怕出自大家之手,技巧出神入化,也都没有如他那般的。”
他仿佛又到某个风清月白之夜,他在侧耳倾听那一片汹涌激荡又迷离温暖的箫声,情不自禁道:“他的箫声好像磅礴浩渺的大海,闻者若乘桴浮于海,似俯瞰万物又似如履薄冰,心思不定的人会在那一片光怪陆离的瑰美里迷了方向,会在一片烟波瀚渺里变得茫然。可是,如果你真正踩到他的点,就会感受到一片混沌中的光芒和力量,那光芒和力量有魔一般的吸引力,召唤你前往,并且带着你在美轮美奂的大海自由沉浮,最终抵达一个美妙的幻境。”
他隔着时间,再次跌进某片箫声回旋的月光里,半晌才醒悟过来:“哦,最终他还撂了一句话给我:音乐可不止是用来排遣或者取乐的。这话现在我都没明白,弄箫抚琴唱曲儿,不是用来取悦的就是用来排遣愁闷的,月寰微竟然说了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殿下,你的琴亦是天下一绝,通晓音律非常人可及,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寰微公子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吗?”
华之琅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说的有点神乎其神,也不知道墨怀臻会不会当他是个疯子,但当他看到墨怀臻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脸上略带惘然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瞎操心,眼前这个人,擅琴至化境,音律一艺在大宸国素无敌手,甚至已经曲高和寡。他怎么可能不懂他说什么!
但墨怀臻对一个可能的知音似乎并没有兴趣,他的神情表示他沉浸在某种艰苦的思索里,随后眉头解锁,却是失落的轻松。他不是想通了某个难题,而是放弃去想!
墨怀臻:“他如此厉害,然后你在较量中落了下风,莫洛就被他顺手牵羊了?”
“唔。”有上百个借口为自己撑面子的华之琅还是免不了赧然,“书与乐律我压根没法和他较量,棋与画找回了场子。但我们还比试了其它,月寰微太狡猾机智,我不是对手!”
然后他气道:“这也罢了,输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莫洛,莫洛她竟然会被那个家伙说动,同意离开扶苏山庄!还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打死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以为月寰微怎么都没本事搞定那块冰山。结果,莫洛啊,她……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我!”
墨怀臻似转话题道:“寰微公子这几年在瑶京积累的身家,包括寰微书院,赋花楼,华箫馆,还有其它一些大大小小的商铺!身家算是不小了!”
“不”,华之琅否定,“他的身家算可观,但在这京城权贵遍地、富贾峥嵘的繁华之地,还算不上突出。不过……也够显眼的,寰微书院真的是太独特了。只要在瑶京,基本无人不知道它。”
墨怀臻道:“当一个人有这般身家,他肯定需要一些手段去保护它。这手段包括疏通京城各种人脉关系,还包括很多其它必要的手段。前一种,有你华之琅这样交游广阔的朋友,加上他自己的才华,他没有过不去的人情坎!”
“对,月寰微瑶京的事务,我确实插手了不少,主要是人脉的疏通。”华之琅坦然承认,“寰微公子是才士,性子难免一些狷介,虽然他这个人还算通透聪明,也自以为世故,但他似乎并未想依靠裙带关系经营他的身家。”
华之琅曾经也非常奇怪,每一个想在京城立足的人,都恨不得攀上七大姑八大姨,只要他们是权贵。这是在京城立足的根基。可是月寰微反其道而行,除了认真做事,交游来往也就那几个熟识的人。给华之琅的感觉就是,这位才名甚高的公子,并没有在京城扎根的长远计较。
当然这想法很荒谬,不做深远之计干嘛劳神做那么多事情。
寰微公子也有一番道理,并且这道理和华之琅这荒唐的感觉居然重合了:他说,人情往来这事他不擅长,一介白衣也没什么优势,折腾人情事宜只会事倍功半,没意思。他只是在京中玩一通留下大名。等京城呆腻了,就远走江湖逍遥快活去,再也不回来了。这摊子应酬让别人头疼去。这样,费尽心思搭建人脉关系压根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