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郁闷的是他绝顶聪明的华之琅竟然破不了这个局。
云岙看华之琅的脸色就知道他无计可施。他知道这个京中有名的才子虽然性情不羁,才华横溢,然而家学渊源却是十分正统清直,对于这些宵小之辈的阴诡机谋,并不十分擅长。他叹口气,安慰道:“华公子也不用为老夫担心,我这就带着这逆子进宫,负荆请罪,云家数代忠良,陛下应该会存一丝怜悯,不会要了云家人的性命。其他的,想是无法顾及了!”
这是退无可退的下下策了,怎么处置只看皇帝高不高兴。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心思不定、疑心种种的皇帝,生死就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压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况且,那个布局的魏公公肯定在皇帝身侧,随便说两句话,云岙的结局压根不用做第二条推想。
云岙满目悲怆,他和华之琅都知道,换一子而动全局,重击了护国公府,暗处的那些人,更要肆无忌惮了。朝局,也将更为莫测了。护国公府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可是这个局……他如果不主动将自己如鱼肉般奉上陛阶,就只能等着暗中那只手歹毒操作,云家数代清名毁于一旦。
华之琅郁闷道:“如果月寰微在这里就好了。那个家伙心思灵敏,机变百出,要解这个局真是易如反掌!”
他说着下意识看一眼木阅微,想从她脸上看出她与这个人的有多大的牵扯。可是木阅微很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异色,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听说过这个人,但也不过听过而已。
倒是云岙很有兴趣:“你是说三年前来到瑶京,那个才冠绝伦、清雅如兰的寰微公子?”
华之琅点点头:“将军一直在关外,竟然也听说过他?”
云岙摇头:“衍儿给我写的信里好几次提到过这个人,对他的风骨才华很是钦仰。我麾下有几个文士,想念京城的时候,会捧着那本《瑶京梦华录》细读,对这位寰微公子的文采才识很是激赏。但我佩服的是,这个人,无名无禄,白衣之身,竟然在短短的几年内,一手创办了名动天下的寰微书院,无论是用心还是智慧,都是让人不得不折服的。”
华之琅点点头:“这个寰微公子的才思,真是深不可测。可惜今年夏末,他说什么京中呆了三年,都快要发霉了,把寰微书院和京中产业托付给人,自己优哉游哉去浪迹天涯了。如果他在这里,定可解目前的燃眉之急!”
木阅微突然道:“华公子对这个月寰微,倒是挺有自信的!”
华之琅点头,正色道:“这大宸国甚至周边各国加起来,令我折服的,也就两个人,寰微公子是其一。”
“哦,”木阅微点头道,“想来华公子和寰微公子交情匪浅?”
华之琅难得地脸色一僵:交情匪浅他不敢说,压根就是他自己对人家月寰微死缠烂打,还被他各种捉弄。不过华之琅很是乐在其中,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这寰微公子性子有点古怪,我不敢和他论交情。可是如果他当我是朋友,我不胜荣幸!”
木阅微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呆了一呆才道:“公子风采清华,性情高洁,寰微公子肯定是将您当做至交,才嬉笑怒骂不拘一格的。有华公子做朋友,想来那个月寰微也觉得荣幸。”
这话旁人听着是真诚的赞赏或者恭维,但对于华之琅,意义就深婉了,至少他确定,这个木阅微和月寰微交情不错,才敢得出这样的结论。华之琅认真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木阅微没有闪避,反问道:“不知道令公子折服的另一个人,是谁?”
华之琅见她用另一个问题岔开话题,于是知道不可追至过甚,便低头斟酌,思考着要不要当众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即使月寰微不在,另一个人在这里,眼前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此人和月寰微,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碰到的最为足智多谋、颖悟绝伦之人,只不过月寰微温文尔雅、气质灵秀,令人顿生好感想要亲近。而那一个人,额,深不可测、高山仰止,只堪让人折服。所以他犹豫要不要在这样的场合提起这个人来,国公府的另外两个小姐可是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呢,惹来她们的兴趣,说不清会扯出一大堆,麻烦倒罢了,但他总觉得对那个人,有点不庄重。
木阅微看他低头沉吟,知道不方便说,倒也不追问,只是在心里纳闷让华之琅钦仰到连一丝莫须有的亵渎都不肯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却在这时听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焦躁道:“阅微姐姐,父亲都已经心急如焚了,你不赶紧帮忙想法子,还在这里勾引华公子。你要不要脸!”
木阅微一愣,想要顶回去,却觉得和这个傻叉为这点破事计较真是犯不着,但是不顶回去,任她这般无理污蔑还真有些咽不下那口气。她下决心一定要找个伶牙俐齿的丫鬟,以后专门负责对付这些没事找事、搬弄是非的笨蛋。
倒是华之琅眉头微皱:“五小姐这话怎么说?是说我与表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为不端?我倒是想请问一下云将军,贵府的小姐就是这般侮辱客人和自己的表姐的吗?”
云岙本来正在听阅微和华之琅聊那个寰微公子,听到云雪雅突然插话,竟然还是这般粗俗鄙陋的话,已经皱起了眉头,听了华之琅这话,立刻转头对莫姨娘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把她带回去,让跟着教引嬷嬷好好学学礼数,让她知道一个大家小姐怎么样才像话!”
莫氏半天听下来,得知云浩一件小事,竟然给府里带来这样大的难题,早已经不想呆下去了,云岙这话虽然不中听,却也解放了她。她站起身,拉着云雪雅就要离开。云雪雅没有想到自己刺了木阅微一句,竟然换来华之琅的责怪,他竟然护着那个狐狸精!她不禁又委屈又嫉妒,盯着木阅微的几乎能盯出血来。但终究害怕云岙的威压,被莫姨娘拉扯着离开了。
云岙看着呆呆坐在那里的云洄萱,不解她为什么非得候在这里,但这些朝堂中的事情,他不想府里太多人牵扯进来,何况是女孩子。于是皱皱眉淡淡道:“来了这么久,你母亲应该找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这是委婉地逐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