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列低着头,没有看苗姆。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微眯,后背的毫毛微微耸立,心中时刻警惕着。
话说余列今日帮苗姆修复手臂,他直接就取出了狗油药膏,此事并非是他疏忽大意了,而是他有意为之,故意卖出的一个破绽。
除了这个破绽之外,余列其实还准备了大大小小的其他破绽,方便苗姆在这几日中发现。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后续的破绽已经不用拿出。
因为在前几日拿出狗油时,余列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苗姆的异样。如今手臂修复完毕,苗姆的异样更甚,显然是已经对他的身份起到了怀疑,甚至是认定了他。
“这苗姆,果真不是个善茬,稍微的不对劲就被她察觉到了。”余列在心间暗想着,不过他的动作依旧是平静,缓缓的从又取出药膏,敷在苗姆的新手臂上。
而苗姆看着余列的身影,目光闪烁。
在她的眼中,余列的身形和当初炸断她手臂的贼子,十分相似,甚至是让她感觉两者达到了重合的地步。
深呼吸着,苗姆完好的那只手臂彻底抬起,身子微颤间,她体内真气涌动,运转在了掌间。
随着真气的汇聚,此女目色中凶厉之气也是大起,心念跳动:
“此子既然就是当初断我手臂、阻我道途、要杀我之人,又居心叵测的与我相伴这些年,此等阻道之仇,我如何能不报!?”
可是忽然之间,苗姆就听见余列口中出声:
“且再忍耐些,手臂皮膜之下的窍穴众多、细小的经络也多,其重生起来,比内里的肌理骨骼更是难熬,但是熬过这一茬子就好了。”
余列的话声温柔,好似哄着小孩一般:“苗妹妹,呼吸尽量平稳些,交给我便是。”
一时间,静室中仿佛只剩下苗姆的呼吸声。
她只是盯着余列的后脑勺,终究是没有当即一掌拍下,幽幽的看着。
等到余列涂抹好药膏,并给苗姆新生的手臂绑上了绷带,将血肉全部遮掩后,苗姆都是沉默着。
在此过程中,余列则是也一直紧张的提防着此女。
见对方终究是没有趁机下黑手,他在系好绷带后,不只是为修复完成而松了一口气,也是为自己松了一口气,将紧绷的身子放松。
余列直起身子,看着苗姆,怡然的颔首:
“大功告成,接下来,苗妹妹你只需要静养一些时日,等待皮膜也生长出来,就和从前再无区别了。”
这个时候,苗姆脸色平淡,她冷静的打量余列几眼,忽然站起身子,摄过道袍。
苗姆将道袍披在了身上,朝着余列深深一礼:“多谢余兄。”
不等余列回答,此女忽然说:
“对了,余兄,你我相识已经三四年,苗某可是给你说过我的事情,特别是这断臂的事情?”
余列心中一跳,暗道终于来了,但是他面上故作不知,笑着回答:
“并未。”
于是苗姆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道:“那么正好,今日余兄既然为我解决了如此一难,苗某也给你说说,顺便透透底儿。”
她赤着脚,踱步在法坛上,自言自语般,平静的说起:
“贫道苗姆,出生于黑帝历三千六百零一年。
一十年那年,我年九岁,爹爹出镇采药,尸骨未存,仅仅从他人口中得知,其已死于妖物之手,同爹爹回来的那道徒,也是脸色苍白。
当夜,那人留宿在了家中,娘亲殷勤侍奉,宛如对待爹爹一般。而我,则是睡在了羊圈。
翌日清晨,我在羊圈中独自醒来,发现爹爹赠给我的小羊,已被娘亲宰杀,送给了爹爹的同僚食用。不得不说,娘亲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羊汤的味道鲜美至极,至今难忘。
过了没多久,虽然我没有了爹爹,但是年纪到了,按着镇子中的规矩,也成功入了镇子的学馆中,正式学习识文断字,并接触修道之理。
一年后,娘亲产子,有个弟弟了。不过我并不开心,因为照料娘亲和弟弟一事,花费了我大量的时间,导致我时常在课堂上时常犯困,学习吃力。
爹爹的那个同僚,也基本上是住在了家中,并经常将我呼作奴婢,遣我去给他沐浴洗足。娘亲对此没有推脱,只是让我经常去巷子口的泥人那里多拜拜。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泥人都是小鬼,晚上我睡觉时,就是它们出来巡游的时候,算是镇子中少有的保障。
读书三年后,娘亲育有三子,照顾他们更是花费了我大量的气力,也导致我彻底的从学馆中脱离,回到了家中。好在先生讲授的文字,我都已经掌握了,也知道在十六岁之前,我应该不会出事。
那三个弟弟妹妹们,虽然长得不像爹爹,和我更是不相像。可是因为我经常照料他们的缘故,倒是很亲我,还算可爱。不过娘亲因为接连产子的缘故,白发增多,容颜已经衰败,导致那人已不来家中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无人来骚扰,在当时的我看来,日子已经越来越好。只需我在年十六之前,成功考取道籍,即可庇佑娘亲和弟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