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青一路走过腥气扑鼻的符墨池子,又穿过众多忙碌道童,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狭窄昏暗隔间中,收拾起他的私人物件。
所有能够带走的,他全都给揣进了兜里面。
这些可是他近一年以来,一次次才积攒齐全的画符器具、精粹符材,绝不能留在作坊中,白白的便宜了他人。
当宋丹青正收拾着时,作坊中一个秃头的老符徒快步走了过来,呼喝道:
“小宋,你做甚呢!刚才旷工去干嘛了,多亏了我给你遮掩,才过去了。快快过来,帮我勾勒一番符咒。”
没错,宋丹青得了余列的传音符,是偷跑出去的。之所以是偷跑,是因为似他这等刚入作坊的底层道徒,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日期和时间,想要休息,就得扣取灵石。
在没有亲眼瞧见余列的铺子和身份之前,宋丹青可不敢随意的休假,免得浪费掉自己一日的工钱。
不过现在,宋丹青听见秃头老符徒的呼喝,他拍了拍袖子,从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运使真气写了一番,直接就甩在了桌面上,大笑到:
“何人让你帮忙遮掩了,你且尽管告状去。爷爷我不伺候了!”
这话让老符徒发愣,他面露狐疑之色,张口喝到:“你这小儿,发甚么癫。今日的灵石你也不要了?!”
听见“灵石”二字,宋丹青的脚步当真是一顿,但是他一想起余列那边的工钱,以及余列还说可以预支给他一份,心头一阵炽热。
宋丹青仅仅是朝着老符徒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往作坊外走去。
作坊中的如此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其他道徒和道童的注意,一个个的都探着头,或是干脆走出来瞅看。
老符徒的面色也是更加狐疑,他紧盯着宋丹青的背影勐瞧。
老符徒口中滴咕道:“发财了?不应该啊,这家伙是一个外来货色,无甚跟脚,平日里也扣扣搜搜的,还一连打两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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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宋丹青如此洒脱离去的劲儿,老符徒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他除了被对方顶撞的愠怒之外,眼中也是生出了几丝羡慕之色。
转过身子,老符徒朝着看热闹的道徒道童们喝到:“手上的活儿都忙完了?赶紧的开工,不然本月的款子不知何时才会发下来呢。”
没了宋丹青的帮衬,老符徒也只能抱着手中的空白符纸,跑到了自己狭窄的隔间中,埋头苦绘。
他可不敢耽搁了活计,否则下个月的笼屋款子都可能交不上。那可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家业款子,不能败坏了。
而宋丹青在辞工后,马不停蹄的就跑到了钱林商会的驻地,再次的递上一封信笺,要求对签订的龙气契约进行解除作废。
这个过程有点复杂,商会还可能不放人。好一番忙活后,宋丹青以为自己明日、后日,甚至月底还得再过来跑跑。
结果当他掏出腰牌,说自己是要去道宫旗下的产业中做工时,商会中那负责庶务的道徒,眼神微变,硬是赶在放工之前就通过了他的解除要求,还和他互通了一下姓名。
得了商会确凿的解除文书,道箓中的契约也是当即勾销,宋丹青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至于另外一份兼职的活计,他就不用再特意的跑过去知会一声了,反正那活计的工钱是日结,去信一封,交代一番即可。
如此事毕,等到宋丹青走出工坊时,天色已经是傍晚。
他走着走着,忽然脚步定下,目光怔怔的看向了道城西边。
只见一轮倾颓血红的太阳,高悬上空,跳脱于千百栋的楼宇之外。
庞大的工坊压在地面上,和密密麻麻的楼宇一起,被深红色的暮光照射,通体泼红,天边还有晚霞照应,空气也是澄清。
这一幕,宏大而又瑰丽。
宋丹青定着身子,站在潮水般上工下工的麻木面孔中,个人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许久没见,此等日落之景了。”
宋丹青恍忽着,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提着袖子,快步登下工坊。
他心间火热:“今夜可得好生歇息,养精蓄锐,待到明日上工时,为余兄鞠躬效力!”
宋丹青的脚步急匆匆,雀跃的步入到了连日光也照射不到的道城地面中,赶往棺材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