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按下这份不妥的、无端生起的对小辈的怜爱之心,快速地拨动起佛珠来。
他的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实则暗自压抑了一份情绪。多年际遇,数年修行,慧心早已不是那个与如蔓初下山时,喜怒形于色的开朗少年了,而是将一切喜怒哀乐都隐匿于入水般的漆黑深沉的双眸之下。
对于赵舒玉的问题,他只收回眸光,温和解释:“其实我倒并非突然出了家,是自小便出家了的。前些年算是还了几年俗罢,五年多前又重新拜入灵台寺空寂法师门下,亦算是再次踏入修行的正途。空寂法师在边关各州颇有名气,而我自拜入他门下,除了是空寂法师弟子的名头,亦随他下山来岐州讲过几回经,故而认识我的人多倒也正常。”
他的回答,自是带了几分谦虚在的,如今的慧心早已非因空寂法师弟子的名头而名动岐州的,而是因他自个儿的真才实学。
“当年自京州离去,虽也并非一帆风顺,倒也有惊无险。”慧心顿了顿,继续回答,“而后的修行生活,平静无波,却也充实。”
赵舒玉撑着下巴听着,神色便也了然,又喃喃念着慧心的法号:“原是如此。慧……心,慧……心,我那时便觉得你这名字与众不同些,不曾想你竟是佛家弟子。那时你留着头发,这些年我便也从未细想过,只以为你是个寻常的陌生哥哥,不过是名字特别些罢了。不过我曾以为,今后我们或许无缘再见了呢,不曾想这般幸运,竟是在此重逢了,我真高兴!”
“是啊,本是萍水相逢一际遇,不曾想久别重逢于数年后,当真是天公作美一幸事。”慧心点了点头,因受赵舒玉喜悦笑容的感染,亦加深了唇角的微笑。
正值春末之际,微风和煦,夕阳渐暖,少女发丝轻扬,那一袭鲜亮的衣衫于霞色下毫不逊色。行人不时侧目,却并非只因少女的鲜色,而因那位向来独行、表情温和疏离的慧心法师身侧竟跟着这名娇俏的少女,且还有说有笑,倒是新鲜。
便说着,慧心亦想起了那个还未归还钱袋和银两,却是被他放在了客栈的行李之中,便也只能按耐住,另寻机会再作归还。他的神色有几分怀念,回想起那段沦落京州街头的日子,尽管饥寒交迫、十分凄苦,却因赵舒玉的出现而顺利度过,那一份温暖使他牢记于心,那抹亮色始终无法磨灭。
尽管他是幸运的,最后时分却也有小小的遗憾,那时他等了许久,始终不曾等到她的再度出现。而今人便在眼前,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想再问上一问,那时是发生了什么,致使她未曾出现?
“……舒玉,那时……”慧心再又转过头去,然话却到底不曾说完,被赵舒玉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
“慧心哥哥,我到啦!”二人行至路口处,赵舒玉指着对面街边的客栈同慧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