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杜樾一时有些无措,片刻后再又摇摇头,“不成!不成!普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利用了崔姑娘,眼下又要去求她原谅。不成,不成!杀黄貉,把杜旭的罪名揭露是我的一厢情愿,她本是被我蒙蔽陷害,此刻我怎能求她真的做了帮凶!”
李平阳挑了下眉:“如此说来,公子不是怕崔姑娘不原谅,倒是怕她原谅?怪有趣的。”
杜樾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叹一口气:“田地荒废、百业凋敝,为了能继续过从前的好日子,便走上了不该走的路。杜家这几年,后院的血腥气是再也洗不掉了。我身在其中,定然也是吃过人的,纵使没有吃过,我身上的衣服,饮食起居,也都是人堆出来的。”
“这和崔姑娘有什么关系?”
杜樾没有回答,片刻后才麻木地动了动嘴唇,却未曾说出话,只是颤抖了一会:“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仿佛一切都是虚妄罢了。在下也好,许夫人也罢,未尝不曾在暗处吃过几片人肉。恍然发现,这世道没人是干净的,‘菜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天也不无辜。如今再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李平阳火气噌一下就冒出来了,伸手拽住了杜樾的衣领,“吃过人怎的!你好好一个有手有脚的人,眼下这副窝囊样子给谁看?普天下难不成就黄貉参与了这事情?你若是当真有悔过之意,就该指认更多人,彻底把这些人通通杀了感觉才好。我瞧你不是挺有创意嘛?怎么一个黄貉就灵感枯竭了?”
“……”杜樾似乎被吓到了,眨眨眼望着李平阳,半天说不出话来。
“照你这么说,只要骗好人吃一口人肉好人就不是好人了?这是哪个混账得出的屁道理?从前吃,今日起不吃了就可以,日日把年华空耗在岁月史书上唉声叹气,算什么人物!”
“这……这谈何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气势吓到了,杜樾的声音都不由得小了起来。
“不容易?天下的好事情哪一件容易?不容易才更要认真做,好好做,遇到这点道德陷阱就在这里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就这点胆子你能成什么大事!”
李平阳越看他那副模样越生气,她想到这些年在外飘零,安史之乱明明逐渐过去,明明那种巨大的创伤总算有了恢复的迹象,但是每一个人,无论从前是胸怀壮志的大丈夫,还是兢兢业业的文臣武将,无论是游离四方的游侠还是勤勤恳恳的百姓,一股将死的暮气笼罩在每一寸土地上,缠绵着阴沉潮湿而无能为力的水气。
“你个妇道人家根本不懂里面的厉害!上至庙堂,下至百姓,其中的关窍何其多也!又岂是你我能撼动的!”
“上至庙堂下至百姓的事情就改不了了?阿房宫三百里,天上玉宇,还不是西楚霸王一把火毁了个干净嘛!今日你见大明宫固若金汤,千年后未必其不会付之一炬。”
“这里面的凶险哪里是轻易能试的?”
“你这人真是不痛快!动不了、试不得,那你杀黄貉干嘛?说得那么义正言辞,扭过脸就说天理不可撼动,你到底是哪头的?你连杀人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天塌下来又能怎么样?你瞧瞧那李太白,因为永王一事被贬到夜郎去了,不还能回来吗?”
李平阳站起来,颇为忿忿地嘀咕起来:“脑袋掉了不过就是碗口大的疤,天下岂有不死之人?我平生瞧着你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