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是杨廷说话,乞元便做冷笑道:“我朝皇帝要娶,便要按我朝规矩来,今日尚还给南朝几分面子,再多做啰嗦,却不晓得我皇会不会改了心思——届时说不得公主便未必是嫁了。”
他不曾把话说穿,可那威胁之意叫人根本不能忽视。
“你!”
杨廷还未回话,阶上赵弘早勃然大怒,忍不住便要骂,一旁赵明枝却是当先拦着,道:“两国和亲,国事自有诸位官人自行商议,以我一向行事,却不会做那盲婚哑嫁的,却不晓得北朝皇帝相貌、才学如何?”
那乞元哪里料想得到会被问及这样话,顿时一乐,笑道:“我皇勇武英俊,与公主般配得很,等嫁得过去,你便知晓,却不用这样着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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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宗骨吗?”
乞元那笑僵在脸上。
赵明枝隔着屏风,冷冷又道:“你既不是宗骨,怎能替他说话?我要晓得他相貌才华,是我同他私下事,与你何干?难道是你与我和亲?”
她脱开国事,只谈亲事,倒是把乞元打了个措手不及,竟不知如何回答。
虽有屏风相隔,可这一位长公主相貌出色,乃是人尽皆知事,莫说旁的,只这一把声音便叫人心折,听闻行事也甚有手段,等真正和了亲,如若她讨得新皇欢心——这样可能,不是没有——届时给自己上眼药怎的办?
先前一直说话毫无顾忌,全不把满朝晋人放在眼里的乞元,忽的心中隐隐有些着慌起来。
本来南朝好似不愿公主北嫁,他也从不把这公主当回事,只想着随意将事情办妥,便算自己功劳,可今日听这公主说话,又听她谈论婚事,倒像是真正上心要做正经夫妻模样,却叫乞元心思一下子转了过来。
最怕枕边风。
南朝有句话,唤作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会今次两国和亲,最后还叫这公主占了上风,得了便宜吧?
还不等乞元说话,赵明枝接着便道:“我要遣人北上,我朝要接回太上皇并一干老臣,我那随从会跟着大晋使团去往兴庆府,代我相看北朝皇帝——或写信通报,或派人通报,你看着办吧。”
如此一番陈述句,叫乞元一时愕然,一下子竟然不晓得当要先问哪一句。
然而便如同方才赵明枝所说,他并不是宗骨,无论哪一句,他都不能轻易做主。
乞元茫然站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片刻之前占尽上风,眼下分明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不过几息功夫,怎的好似就有点调转过来了?
他正要说话,殿外却是忽然小跑着进来一名黄门,那黄门神色紧张,当先去得大晋天子身旁,不知说了什么,那小皇帝面露惊讶表情,好似问了一话,黄门又转去寻了屏风后公主,才说完,那公主便道:“今日便先到此处,如若有事,告知伴使便是。”
却是遇得急事,要匆匆送客模样。
这一句话说完,早有黄门上得前来,竟是要把乞元一行赶着送出去。
乞元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可看到那小皇帝模样,另又琢磨那公主言语,总觉得实在不甚安稳,只也不好强留,到底还是朝外走去。
才出殿门,还未走出十来步,他便见得对面一行三人跟在两名黄门身后,大步行来。
当头那一个浓眉环眼,一张方脸,拳大手长,身材极高,单手拎着一个木制箱子,走路时候虎虎生风。
乞元战场多年,一眼便察觉出对方身上杀气未消,又闻得一阵奇怪腥臭味,不免警惕起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猜测他身份。
两边错身而过。
乞元不禁回头去看,却见那人走到自己方才出来的大殿门口,忽做回头,见得乞元的脸,却是露出八颗白牙,把那手中箱子举得稍高,森森笑了起来。
他本来长得端正,但这一笑,却莫名令乞元心一寒,余光瞥见那木箱边角处,只觉好似有几团极浓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