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实在不行,要是以朝廷名义对外张扬不太妥当,也可以交由粮行这一头出面张榜贴示,铺子里用赏银也好、粮谷也罢,都可以拿来当做酬谢……”
赵明枝闻言不由得颔首。
且不论差事最后办得如何,这样态度实在难做挑剔。
等两边说得七七八八了,赵明枝免不得又问道:“我听说今日城中多有冲闯粮铺的,闹得极大,伤者也甚众,下午时分虽已暂时平息,却不知外头如何传的,以你看来,是个什么情况?”
李掌柜道:“小的进宫时外头安静得很,先是京都府衙出动,后又来了不少军官,看起来同平日里已经无甚差别。”
他不敢去看赵明枝,只盯着面前地上的大块砖石道:“好叫殿下知晓,此事其实早有征兆,各家粮铺都把着粮食囤着等待高价,日日压着卖,三五天还罢了,拖到今日,许多铺子里连几石粮都不曾备着,买家在外排了半日队,本就一肚子火,如何能不气?倒也不能全怪闹事的。”
又道:“外头各色传言都有,多数觉得粮行活该,也有觉得虽粮行嘴大,说那些流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同狗咬狗,最好先罚粮行,叫他们老实把私藏的粮食都卖了,又将流民该打的打,该关的关,不能留他们在外头瞎跑,又四处惹事……”
说起话来倒是两不相帮。
赵明枝又问道:“城中近日南下的多么?”
李掌柜道:“不敢欺瞒殿下,能走的早已走得七七八八了,当日陛下南行时已是跟了一批,徐州被围时又跑了一批,此时虽还有走的,比之从前其实好多了——也要多亏殿下到得及时,算是稳住民心了。”
赵明枝微微一顿,却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奉承话罢了,并不怎么当真。
她把前日裴雍所给那库房清单中存粮、稻种又问了几句,才将人放走。
李掌柜既走,先使人将那图纸送去印制,自己却不着急回粮行。
他本要转向城西,只是还未行到半路,就听得道旁一间酒楼处有人叫道:“李掌柜且留步!”
是个面熟的小厮。
李掌柜转头去看,只觉奇怪,正要问话,却又听得酒楼之上一人叫道:“李兄,快请上来!”
他抬头一看,从窗口伸头出来的竟是下午才见过的韩员外。
李掌柜一拱手,道:“在下身上还有事,却不知员外有什么吩咐,不如晚些时候……”
他一边说,胯下马匹不曾停住,正要重新打马,那酒楼大门处却跑出一人来,正是下午所见行团中另一人。
此人一露头,也不管旁的,一路跑着去拽李掌柜下马鞍,又道:“我同韩员外摆了宴,实在急事找你,不用耽搁多久,只给盏茶功夫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掌柜不好再做推拒,忙翻下马来道:“怎好叫二位摆席……”
一面说着,却是被扯了进酒楼当中。
那人果然没有夸大,一进二楼包厢,当中早摆了一桌子菜。
那韩员外竟是亲自来迎,先做嘘寒问暖,还未等李掌柜推拒便道:“我晓得李兄弟身上事忙,也不多耽误你,只是有一桩事发生得实在突然,我们四处打听了一圈,全无人晓得其中内情,幸好还有李兄弟不比常人,现在别无他法,只好来问伱了……”
他整了整袖子,道:“我家在城西有个库房,里头存了些别人家的粮谷,按着原本安排,今日就要送往南边去,只不知怎的,在新郑门处竟是被军官扣了下来。”
李掌柜作惊讶状,道:“好好的出城,怎么就被拦了?”
韩员外苦笑道:“要是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至于临急临忙来找李兄弟了。”
他说着对着身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随从立刻转去把住门口,将要进门的小二拦在了外头。
韩员外亲自给李掌柜倒了茶,言辞恳切地道:“要是那粮食都是我自家的东西,直接献了朝廷也无妨,只可惜都是旁人东西——金陵城中一家姓秦的,我韩家通家之好,用来活一族人性命的,实在不能被扣在此处,得要早些运去金陵才对。”
除却韩员外,边上那另一人也急忙插道:“我铺中运出的粮食走的城南,也给扣了,全是一家大户年前就订的,眼看就要到交货的日子,货却突然被扣,这要如何交代??”
“老弟你也是做买卖的,自然晓得‘信’字要紧,我已是叫人寻了一圈,从前倒是在京都府衙有几个走的熟的,可都说那城门已经做了交接,不归衙门管,才换给了西边来的节度使裴雍。”
“偏我找来找去,无人与那裴节度相熟,想使人去他门下打听,莫说本人,便是左右都难做接近,更不好问话,幸好有人见得你曾出入城西军营,听闻同营中好几位军爷走得也近,因走投无路,不得不来为难老弟你了……”
李掌柜赶紧摇头道:“城门戍卫这样事情,我哪里能打听得到,二位与其在这里舍近求远,不如直接去问扣粮的官兵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总不至于说扣就扣,一句话都不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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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倒是给了,却不……”韩员外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顿。
边上那人接道:“说是早间已经贴过告示,即日午时起全城备战,粮秣、军械、金银等等,都是只能进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