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是个大晴天，被雪水浸润过的土地在耀阳下晒干了水分踩上去十分的结实。对乡下人而言，这一天就是回娘家、走亲戚、串门子的好日子。

青山县往苏家庄大队来的路上。因为乡路崎岖，所以小轿车开的十分缓慢。

“文成，咱们一大家子都上门来做客会不会不太好？现在家家户户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待客了。”小轿车内挤着一大家子，除了去守边的周卫国和突然有公事要做的周倩，都来了，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而周老太太说完眼神便担忧的望着车窗外，她心里想的是老苏家会不会因为要接待他们就十分热情的拿出许多菜来，这一顿饭消耗的粮食会不会对他们家造成影响。

开车的周文成没有回头，唇角勾起浅笑，轻声安抚道：“妈，既然苏家大姐托人传了口信，那咱们就按她的来。”此时的周文成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务从外地赶回来。

说完他望着空旷的乡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一般眉眼间皱起沟壑显得整张脸幽深晦涩，让人琢磨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周老太太抱着怀里红着小脸十分激动的安安，脸上划过一抹无奈的笑。

一旁的周老爷子见此语气缓和的出声问道：“最近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文成默了一会，才道：“怎么这么问？”难道灾情已经蔓延到青山县了？

他这次去省城出差也顺带了解了一些省内的情况，各地旱灾、蝗灾层出不穷，眼下局势不太明朗，可这些消息又必须保密，万一透露出去，国防的边境线上乃至国际的谈判桌上或许就不像是如今这样小打小闹的试探了。那群人大概会再一次掀翻‘桌子’，用硝烟战火燃烧污染这片才‘和平’不久的土地上。

可国内真的没有伺机而动的窥探者吗？很显然，如果说一块肥肉附近没有豺狼窥视，实在是过于理想主义。

而现实不是童话。

周老爷子微叹，从大儿子的停顿和语气中已经大概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了，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民以食为天啊。”这也是他们一家担忧来乡下做客的原因，粮食紧缺的问题导致事故在各地频发，底下的人为了功绩扭曲上面的话刻意制造出来的丰收假象大概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眼下虽然全国上下都响应号召吃食堂，但县城食堂的管理情况和乡下大队的管理情况肯定是不一样。又因为那股风的原因，底下人汇报粮食的情况也是真假掺半，实际情况都需要上面的人连蒙带猜。再这样下去，估计得等到捅破了大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才能知道真实情况。

“上面已经开始组织监察组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始巡查。”周文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

无论是县城还是省城乃至整个华国目前要面对的考验都很多，除了打仗被打到国库空虚没钱没粮之外，如今还要面对没人才可用的困境。全国上下经过漫长的抗战反击，上面已经意识到必须从农业国转型为工业国才能保护好这个国家。

可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抗战后，全国上下能有多少人念得起书，会识字？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欺上瞒下的害处？

尤其是这批监察组的人，哪怕他们下乡看到了真相，可他们有胆子抵抗上级的权威说出底层人的困境吗？

说出来又是什么下场呢？

因着这一层一层的关卡下来，让原本简单的事变得无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