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知正因凡人敬神而畏魔,仙家立世凭的是凡人敬仰,邪魔立世凭的是凡人畏惧。可是道长,白帛易染,灰岩难净。要让世人永远敬仰,好比护白帛不染;要世人永远畏惧,却好比灰岩滚泥呵!凡间君王早有领悟,所谓乱世重典,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这纷扰宇宙,乱才是常态,宁倒见得稀罕,仙门妄想只以正道大德之名固千秋万载之霸,恐怕是行不通的。”寒掌冰姑怅然若失地看着窗外,说,“道长,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若非你实情相告,我的身世,到现在我还浑然不知。”
二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寒掌冰姑显出疲态,玉衡道长便嘱她休息,回了自己房中。天枢道长早候在那儿,同玉衡道长闲扯几句,这才入了正题,道:“师弟,你与付千钧、寒掌冰姑之间的恩怨本是家事,我不该多管。不过先前在东海,你……”说到这儿,天枢道长突觉不妥,改口道:“你不是才入仙门,也该知道,你身为仙山正室弟子,你的名誉便是仙山的名誉。有些话你私下说尚可,在外头,却不可随便让人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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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道长问:“善之愚钝,不知掌门师兄所指。”
天枢道长叹道:“将寒掌冰姑推下河的是付千钧,从头到尾与你没有关系,你也没有对不起谁。你在东海再三强调你对不起付千钧,我真怕你一时口快,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玉衡道长苦笑道:“师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圣大贤之人。师兄倒不必担心我坏了丹霞山的好名声。”
天枢道长面露失望,道:“我也并非这个意思。你当年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为兄长,未能照顾好弟弟妹妹,感情上有所亏欠也是理所当然。不过……”
玉衡道长闭目垂面,哑着嗓门道:“师兄,义之有件事说得对,杀秀之的是他,得利的却是我跟他二人。当年秀之摔伤了腿,我有没有动丢她的念头呢?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有过!为了活下去,什么道德廉耻都可以弃之不顾!师兄,我的确没有动手残害秀之,可是我用抛弃义之的方法来惩罚义之,难道你竟以为我没有半点私心么?说到底,我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呵。你跟仙山同侪整日里说义之多行不义,然而我蒋善之又算什么良善之人?相比义之,我甚至还不如他有情有义呢。去年我寻到西梁皇宫附近,义之飞出宫来与我大斗了一场。本来他可以一掌击杀我,但是他及时收功卸气,饶了我一命。师兄,这么多年,他不与我相认,心里到底还有我这个兄长的。”
天枢道长说:“你错了。他不杀你是因为你乃丹霞七杰之一,他杀了你,等于得罪了我们丹霞山,除非他有本事把你身上的法器藏起来,永世不叫我们发现,否则我们迟早会查明真相,取他性命替你报仇。他当真惦记着你与他的手足之情,便不会将你囚于无花酒庄,更不会用阵法禁制你肉体元神。若不是顾乘风救你出来,你现下仍困在他阵法之中,不得自由。这等手足情谊,依我看,不要也罢。”
“师兄,你有所不知。其实义之将我禁制在无花酒庄,我自己也有责任。”玉衡道长叹道,“仙山弟子总有些自命不凡的习气,我们自己浑然不觉,旁人却看得透彻。义之身为西梁国师,名声素来不佳,我自以为好意相劝,这才惹怒了他。也许是我太过热切吧,反叫他心生厌恶。他越说越恼,终于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与你相认,就因为我早知你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