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三样宝物还不是最要紧的东西哩。我只知天下法门总是利弊相生的,紫云老祖创下《虹贯九霄》,又将其法威尽祛,编作乐谱,肯定有他非如此不可的道理吧。”
顾乘风道:“这固然是个原因,不过眼下,我们又要弄来六尾玄狐,又要盗走辟陵神水,我心中不免忐忑,总觉得这两件宝物,单得一件已属不易了。那六尾玄狐若可轻松得到,凭天禄三仙的修为,他们何不自己去那哀牢山,求不得便抢,抢不到便偷?我想一者,天禄岛又不与别门结盟,平日里自然是能不得罪人家便不去得罪了。二者,我们只知灵毗上仙出身重明观,可她是何缘由离山,我们又不知晓,我担心要从她那里弄到六尾玄狐,恐怕不止困难,更有生命危险。”
柳浊清道:“师兄为人豁达,未料也有想不开的时候。叫我说呀,世间种种皆有命数,就算不知因果之律,又或者因果之律压根不存在,只要顺势而为便够了,成日里想这许多事情,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累死了。师兄也莫要说我薄情寡义,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为凡俗也好,为仙道也罢,甚或入了魔道,左不过是来去一场,顾好眼下倒是要紧。若师叔她们命不该绝,自有她们逢凶化吉的机缘;若她们伤患不愈,不日身故,也是天道所归。师兄,我倒以为凡事尽力便好。师父老说我仙缘虽厚,却无多少向道之心,其实我生性如此,修行只图修行,并不计较什么飞升成仙,与人相处,我也只看近处,不想远方,分合聚散我都不甚在乎。师父说我不长进,可就算不长进,我自己乐得自在快活,别的事我才懒得多想哩。所以你看我,虽修为不精,却也知足常乐。”
说着话,柳浊清哈欠连天,又说了声“师兄,我可两三夜未睡好觉,便不陪你了。你也快些安寝吧”,这便回洞穴睡下了。顾乘风在崖边呆到丑时,这才回洞中勉强睡了两三个时辰,翌日天不亮便将众人叫起来,继续赶路了。
至晌午,众人已可目视哀牢山地界。虽正值隆冬时节,平原和低处的丘陵地带倒还绿意盎然。一入哀牢山地界,离主峰还远着,一些高耸入云的山峰便呈冰火两重之景。山腰以下依旧是苍翠之象,半腰之上接近峰顶处却叫雪雾裹绕了,远看去显出隐晦的蓝色,飞到近处,那山峦纤巧的尖顶却失了色泽,无非灰白一片了。继续飞了片刻,快入主峰地界,众人却好似为丝网所拦,陡然失了前行的力道。稍使蛮力,连上行之气也提不起来,众人只得降在山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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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子道:“我听法王说过,这哀牢山四面八方为仙阵佑护,我们在阵外所见多为幻影,恐怕要入境主峰没那么容易。”
付晚香道:“不如我们分头行动,说不定可以发现这仙阵的破绽。”
顾乘风道:“我们对哀牢山又不熟悉,分头行动分散了力量,反而危险,不如由我打前锋,你和无念子以煞气攻阵。”再对柳浊清和不言师太两位护法说:“柳师妹,两位姊姊,你们便以罡气攻阵。我想天地间万法归宗,一切阵法要么长于御煞,要么长于克罡,总之我们双管齐下,总有这仙阵暴露破绽的时候。”
柳浊清原先不满于顾乘风与二妖同路,此刻听顾乘风所言,不由得叹道:“师兄这法子当真巧妙。我们同时用罡煞二气攻之,这仙阵的法威总有些偏倚。如此,我们至少可知这仙阵门路几何了。”
顾乘风随即放出天罡猎月檠,以玄武指诀炼之,化出一团直径十余丈的紫红气晕,护着众人。二妖各放两缕煞气,协力合作一股,冲向哀牢山仙阵所在,不料这煞气一路畅通,并未见遇阻之势。
仙家诸君相视一看,顾乘风道:“看来这仙阵是用来对付我们仙界的。”说着话,他又腾出左手放出无尘剑和血影流珠,双宝合一,化作一把长达数仞的冰锥。柳浊清也放出墨玉金幢,再施清微神烈符将法宝炼作一团荧火。不言师太两位护法击掌运气,霎时间四目磷光熠熠。那磷光汇于二人掌心,忽然飞升数米,爆裂、变幻,终成一张绿网。冰锥、荧火、绿网先后攻向哀牢山主峰地界,才飞出百米却纷纷凝在半空,任顾乘风等人施法驱驭,全无反抗之力,仿佛三只飞虫落进树胶,扑翅抬足皆迟重缓拙。
常朝云见状,对无念子说:“我们以煞气护体,试试看能否将那些仙家宝物送进仙阵。”
二妖随即运功,化煞气各护自己肉身,朝那冰锥、荧火、绿网冲去。怪的是,二妖尚未靠近,那冰锥、荧火、绿网陡然发出赤焰,冲开了二妖护身的煞气。二妖忙施法抵御赤焰,折身之际,只听仙阵内一声怪响,那冰锥、荧火各现真身,绿网则化作一捧莲花,花瓣支离破碎,跟在二妖身后。顾乘风和柳浊清的法器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击二妖。
仙家众人努力驱驭各自法宝,却不见法宝受控的迹象。无念子对常朝云道:“你快入天罡猎月檠的护身紫晕。”说话的当口,他将一缕血魄化在右手掌心,右臂一抬,那血魄登时钻入常朝云身躯,助她加速飞冲,眨眼功夫便脱离了险境。待常朝云回神,那无尘剑已追上无念子,击中他左肩,几乎贯穿肩头。顾乘风忙掐白鹤指诀,扩开天罡猎月檠紫晕,将无念子囊护其中。众仙家法器一入紫晕,总算恢复常态,又为各人所驭了。
常朝云上前,略略查验无念子肩头伤情,道:“你也太傻了。大难临头,你我又非亲非故,你何必如此?”
无念子苦笑道:“你师父是我恩人,单这一层关系,我也要豁出命来救你。”
顾乘风剑指一出,那卡在无念子左肩的无尘剑登时化作剑气,为顾乘风剑指所纳。柳浊清对顾乘风道:“师兄,看起来灵毗上仙布下这仙阵,竟是为防我们仙家弟子的。”
顾乘风道:“我倒不解了。灵毗上仙修得散仙之位已逾百年,按理说,修行路上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再修数百年,仙格圆满之际,便是她飞升太乙金仙之时。她不防邪魔外道,却防着咱们仙门同仁,好生古怪。”
不言师太两位护法相视一笑,左护法道:“你这便不懂了。若从大处看,仙门的敌人的确是邪魔,可着眼小处,仙门的敌手又如何不是仙门呢?”言及此,她看向常朝云和无念子,继续说:“且说眼下,这二位既是邪魔,如何又与我们成了同路之友?仙魔可为共同利益结伴,同在仙门的自然也可为利益之争势成水火。这天底下,仙门内部的矛盾远甚于仙魔的矛盾,并非稀罕事呵。”
顾乘风一面收法纳回天罡猎月檠,一面说:“不过回头一想,灵毗上仙使这一招未必不是欲擒故纵。这仙阵明面上防的是罡气,未必不是担心修为不够精进的仙门中人擅闯哀牢山,反丢了性命。邪魔以煞气护体便可闯山,谁又敢肯定,入了哀牢山主峰,迎接邪魔的不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