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何出此言?”
“玉衡道长既然是在凡间寻他兄弟,何必躲着同门呢?十方晷虽则厉害,却并无攻袭防御之力。他就算有什么苦衷,躲着同门,将他的游龙剑和辟邪凌藏纳其中,我不信他行走凡俗,竟没有碰上邪魔歪道的时候。遇了劲敌,他定要将法宝放出来。天枢道长的通天幻形大法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若连他都寻不到两件法器的踪影,我以为,玉衡道长多半是为法术禁制了。玉衡道长是玄鹤七杰之一,魔界中人擒获他,要么以其形神练功,若他已失踪多时,早没了性命。就算邪魔有办法困住辟邪凌,玉衡道长的游龙剑和十方晷只有天地间至邪之所方可困锢,玉衡道长若死了,这两件法器也必然飞归玄鹤宫。若邪魔不要他性命,无非押其为人质,向玄鹤宫索些好处才对,他既然失踪多时,魔界却无一人向玄鹤宫发难,依我看,禁制玉衡道长的人,一定不是魔界的。”
顾乘风道:“其实我也觉得玉衡道长的失踪与白泽观不无关系。”
“你是不是在凡间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我虽然没有寻到玉衡道长的下落,却在南淮得知,他曾出入睿王府。睿王府门客中多为魔界中人,却有几人修的是白泽观法门。”
黄玉笙思忖道:“南淮本为白泽观势力范围,白泽观那些道人与睿王交好也并无不妥呀。”
顾乘风道:“师父有所不知,那睿王同南淮皇帝为一母所生,当初南淮皇帝可夺下皇位,睿王是头等功臣,不过时移世易,兄弟二人似乎芥蒂渐起,睿王同那皇帝面和心不和,都快成水火之势了。试想这二人不睦,白泽观道仙怎会不知?除非白泽观有意扶持新君,否则,睿王既然同魔界诸多联系,白泽观就算脚踏两只船,总该收敛些才是。半年前南淮兵部尚书只留宿我几晚,竟因此获罪,说我和苏荣是北魏细作,因里通外敌之罪遭了灭门大祸。我起初以为此事仅仅是那睿王借机铲除兵部尚书,以替新人,后来细细思度,却觉得此事极不简单。那睿王要取其而代之,还怕没有由头?怎么偏在我和苏荣留宿兵部尚书府上时下手?”
“你是说,白泽观的人在后面推了一把?想借睿王的名义一并杀了你和苏荣?”
顾乘风摇头道:“他们是何动机,我也并不确定。本来我们仙界与凡间关系暧昧,对于凡间的权贵,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可是再不能得罪,睿王到底不是正主,白泽观的人不会不知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南淮又不似西梁,那皇帝是大权在握的,他们紧跟着睿王,竟不怕开罪皇帝?若当真想助睿王谋权篡位,又图计什么呐?只要供奉他白泽观,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分别?可是他们若想借睿王之名残害我们重明、玄鹤二派弟子,便说得通了。睿王需要白泽观的力量,就算知道白泽观借他之名残害重明、玄鹤二派弟子,恐怕也不会介意。左不过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如此说来。我的推测更不会错了。玉衡道长法力高深,普通仙门中人要想禁制他,并不容易。既然丁贤梓勾结南淮睿王,助他造反,睿王助他俘虏玉衡道长也在情理之中了。那丁贤梓狡诈非常,若玉衡道长当真在他白泽观,按理说丁贤梓是不该将他关在昆仑山的。你离了昆仑山,想办法绕道去天山,看看玉虚峰和玉梅岭上可有异样。玉竹峰为仙阵所护,是天山上最能保住秘密的所在,不过以我对丁贤梓的了解,他若要藏匿活人,反而会避开玉竹峰。一来,玉竹峰再安全,到底远离白泽观,不便掌控监视,二来,若玉衡道长在玉竹峰内破去法禁,他们白泽观的四道绝顶法门叫玉衡道长看去,那便糟糕了。玄鹤宫素以符法、幡阵闻名,白泽观绝顶法门悉数泄露,玄鹤宫若创出符阵专门克制白泽观那四道法门,他丁贤梓岂不成了白泽观的罪人?昆仑山看上去最不安全,我倒以为,丁贤梓会反其道而行之。谁又能想到,白泽观附近会藏匿活人呢?总之你既然有莲香子的定元珠,在昆仑山期间便可出入自如,到时候替为师留意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黄玉笙道,“还有一事,你定要牢记。那丁贤梓工于心计,你与他话语务必小心。若玉衡道长真在他手上,你不要自作聪明,企图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仔细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叫他得知我们重明观神霄和合阵关门不全,那便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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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七十余载,顾乘风对丁贤梓自然不会陌生,可是代表重明观与他会面,这却是顾乘风生平头一遭。
双方平和而愉悦地攀谈着,起初并不涉及重点,只是泛泛地说些客套话。丁贤梓身侧两名徒孙不大开口,丁贤梓不示意,他们便静悄悄地注视顾乘风和左仪。丁贤梓有一副粗糙的嗓门,语气略嫌强硬固执,面对晚辈,多少显出些平易近人的态度。左仪并不多言,时时看着顾乘风的面色,顾乘风虽牢记师父的教诲,在丁贤梓跟前并无半点拘谨。
他们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子,丁贤梓方言归正传,问道:“你们两位既然奉了朱雀仙子之命,想必有要事相议。老道若未猜错,该是为天象之变而来吧?”
顾乘风道:“不错,近几个月星象有异,师父算出天地间不日会有一股浊邪之炁由南天而降。而且此次星象之异变会持续两夜之久,万一中途又生意外,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丁贤梓道:“现下魔尊的护法明王还有五个为九天九地归元阵所困,此次星象之变,未必会有大劫。我担心的,倒是另一场劫数。”
“莫非此次劫数过后,天象还有异变?”
“此次南天五星黯淡,北天三星陡亮,下个月底太白合月之际,南天阳衰至极而呈凶象。此星象凶则凶矣,却无多少煞气,只要我们守好太和山金位,使九天九地归元阵五行之气充沛,便可度过此劫。然而明年七月,恰逢荧惑守心,我担心届时木水二星恐有异象,那便麻烦了。”
“掌门担心的是……”
“这次南天诸星阳炁衰竭,我们务必守好九天九地归元阵。只要确保此次没有魔头破阵外逃,明年七月荧惑守心,便不难应付。否则,我们仙家正派就有麻烦了。需赶在明年星象煞变之前将三两个护法明王囚入太和山中。据我推算,唯明年三月星象略呈阳盛之势,要捉拿那些大魔头,实属不易。”
顾乘风道:“师父此次遣我二人前来,正是想听听您的意见。毕竟现下仙家三位掌门中,唯师叔祖您辈分最高,由您统领全局,是再理所当然的事。”
丁贤梓笑道:“朱雀仙子过谦了。我们白泽观法门虽众,却无一样是拔尖的。论符法,比不过玄鹤宫;论阵法,比不过你们重明观。我辈分是比朱雀仙子和天枢道长高些,可降魔除妖比的是谋略战术、道行修为,我曾错判形势酿成大错,统领三派这差事,我看还是免了。”
左仪见势道:“师父是想,由师叔祖主持大局,将我们三派集合起来,共商大计,至于镇魔降妖的具体事宜,倒不急于安排。若师叔祖能统领大局,那是再好不过的,师叔祖若实在不便带头,我想师父和天枢道长也绝不会强人所难的。只是论法力修为,我师父和天枢道长皆不可与师叔祖比,有些事情,还是要师叔祖多担当些才好。”
丁贤梓并未吭声,扭头给李冬寻眼色。李冬寻这便笑道:“我们师公近两年正在苦淬内丹,若单是纠集三派人等来我们昆仑议事,这倒没什么。若还有别的担待,我们师祖恐怕有心无力。”
左仪道:“果真如此,我们定如实回禀师父。”她本打算多说两句,见顾乘风使来眼色,随即打住了。
左仪刚住嘴,顾乘风则岔开话题,道:“我在长白山总听师父夸赞窦师兄勤学苦练,此次前来昆仑,正想同他切磋一番呐。怎不见窦师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