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妖尸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现在炼的是九死一生蛊。中此蛊者即刻并不会毒发,需九九八十一日后方现出迹象。起初肌肤溃烂不止,三日后毛发始脱,十日后方才气绝身亡。”
醉仙姑道:“好残忍的蛊毒。”
金面妖尸大笑,道:“若说蛊毒之阴狠,谁人不知天魔的锁神瘴中有一道三花蛊,法门变化无常,中毒者需以内丹化解其毒,若中毒太深,纵然剧毒得解,仙道有仙根尽废之险,魔界中人也有灵体损毁之虞。我这九死一生蛊再阴狠,到底有以毒攻毒的破解之法。你说我的毒瘴残忍,我可真真当不起呢。”
司空徒道:“师伯,我劝你莫再多管闲事。你窝藏人魔门下叛徒,现如今已在魔界传得人尽皆知,莫非你还嫌自己恶名不够臭,要另添一桩?”
醉仙姑道:“司空徒,我看你是晚辈,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若胆敢多说一句话,我定要让你师父尝尝你舌头是何滋味。”
司空徒即刻闭了嘴,金面妖尸还要言语,醉仙姑已由左掌放出一团紫焰,蹿向金玉岐香鼎。金面妖尸和司空徒大惊,各自运功。司空徒纳回内丹和鼎内炼成的蛊毒,金面妖尸则奋力拉回金玉岐香鼎。那紫焰围住宝鼎,任金面妖尸如何运气、调元,都不能将其挪动半分。金面妖尸为保内丹,只得先将内丹由鼎内引出,纳回印堂。就在这分神的当口,金玉岐香鼎便落入醉仙姑掌中。
金面妖尸怒喝:“醉仙姑,你这是什么意思?”
醉仙姑扬眉一笑,说:“我借你神鼎一用,来日再还你。”这便化身紫影,飞去了。
那金玉岐香鼎常朝云只用过三回,每想起来却犹在眼前。鼎身白中透青,四面各镌风雨雷电四象纹理;四角则高出一截,各顶一只兽首,分别是混沌、饕餮、梼杌、穷奇,各表东南西北四方;鼎足镶有金丝线,每足嵌出一个大篆字,依东南西北向各为“元亨利贞”。常朝云过去只听闻金玉岐香鼎虽为仙门宝物,偏利于魔界弟子修炼。一切邪魔歪道皆可以此宝炼制丹药、增进修为、疗伤复元或萃化毒蛊。落到仙道手中,反而形同鸡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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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朝云何曾想到,醉仙姑为了助她化解司空徒那三记掌气,竟不惜得罪冥火金尊的门徒,抢来金玉岐香鼎。提起这些往事,当时的诸多细节便接踵而至,雪崩一般滚下来、卷过来,再思及醉仙姑往日里对她的纵容与疼爱,常朝云忽然对师父生出一丝愧疚了。
本来醉仙姑将灵蛇堡玄关的法门告知常朝云是因为她自己长期在外,担心常朝云在常府练功不得清净,予她个方便。常朝云在凡世所为,醉仙姑不想管,也管不了,就连常朝云将玄天金罗阵关门联于灵蛇堡内,她也不过提醒一句“莫要聪明过头,反叫别人钻了空子”,便再不多问了。常朝云自作聪明,引来了灵虚子,方才却险些叫他趁玄关大开,闯入堡内,常朝云面色自若,心里早发虚了。她本打算借仙界的力量替醉仙姑除掉灵虚子,然而筹谋得再好,她终究高估了仙道的实力,眼下对峙得艰难万分,她竟有三分后悔了。
灵虚子到底有千年道行,方才虽未能成功闯堡,却由堡内逸出的青烟断定,堡内藏有仙门高人,此刻常朝云又提及四十年前的事,遂冷笑道:“师侄,你不提还好,我差点忘了,师姐她原有藏人的癖好。哎呀呀,凡人有金屋藏娇之说,不知现下藏于灵蛇堡内的,可是师姐的姘头?”
常朝云也笑开了,道:“师叔果然爱说笑,灵蛇堡是我师父练功休息的场所,何来外人?更别说什么姘头了?莫不是师叔大限将至,竟胡言胡语,不分是非曲直了?”
司空徒道:“常朝云,就凭你们几个,可不是我师父的对手。方才那灵蛇堡内若无他人施法,怎会凭空多出一缕青烟?”
“司空徒,我师父魔功了得,在灵蛇堡中施几个阵法,你不认得也不稀奇。自我师父在这灵蛇堡中定居,创下的阵法何止一二。”言及此处,常朝云又对灵虚子说,“师叔,司空徒没见识也罢了,你该不会也如此孤陋寡闻吧。”
灵虚子摸着鼻子,道:“究竟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你师父恬不知耻,藏了汉子,只要你带我进去看看,不就见分晓了?”
常朝云道:“师叔,你方才趁我出堡,闯进玄关之中都未能入堡,现下我们已在赤兔峰顶,你还想入堡,未免不自量力了些。”
灵虚子大笑道:“我今日既然来灵蛇堡,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你师父每月遍寻银华苔,我原以为她是要炼毒瘴、灵珠。可是这么些年来,她也没炼出什么东西,我早有疑惑。现在看来,想她寻银华苔是另有所图,如果我没有猜错,定与灵蛇堡内所藏之人有关。”
“我师父寻银华苔自有她的妙用,就不劳烦师叔揣测了。”
“你师父拿银华苔做什么,我才懒得管。不过今天我不入灵蛇堡,是绝不会罢休的。”
常朝云道:“上回我师父是念了同门之情,才放师叔一马,你不要以为我师父当真奈何不了你。”
灵虚子哼了一声,道:“你莫要拿醉仙姑来唬我了。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灵虚子此刻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他已向金翎法王放出假消息,说那银华苔可炼毒瘴催动元婴珠,令元婴珠反噬其主。金翎法王一心想要斗倒茑萝仙子,但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过。而那银华苔极为罕见,普天之下产银华苔的地儿不过十八处,这十八处地界的银华苔又依星象移转交替而生。这会子,金翎法王与醉仙姑都已抵达黄山,各自从星象中寻找蛛丝马迹,争夺银华苔。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的。
黄山地界内,泉口有数百处之多,阴阳互根之地却因天象不同,时刻移转。至于闻金不见金、嗅木不见木、流水不见水、存火不见火、立土不见土的地方,又随气象之异、四时更迭而生变数。醉仙姑与金翎法王都算出银华苔滋生之所,一前一后赶来。金翎法王夜至黄山,着实叫醉仙姑吃了一惊。
放眼望去,除了金翎法王、百蛊郎君和苦头陀,还有一女一男。那女子绿发白面,一袭青衣,法号玉娇娥,常年潜伏在丹霞山附近练功,乃绿荧蝶所化,只因拜在金翎法王门下,金翎法王又行踪神秘,三界中知其法号的,寥寥无几。那男子颇为面善,醉仙姑却一时想不起他便是多年前自己救下的银尾狐。投靠金翎法王前,那银尾狐便将整张脸浸火焚毁,再纹红黑两色火焰刺青覆盖右脸,自称无念子。
金翎法王还未落定,已放出声来:“醉仙姑,上回与你相见,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别来无恙啊。”
醉仙姑道:“不知你金翎法王深夜来黄山,所为何事?”
金翎法王携四妖栖在一棵笔直而高大的白果树上,道:“我为银华苔而来。”
“果真巧了,我也是为银华仙苔。”醉仙姑笑道,“可惜这银华苔产出极低,恐怕今日你要空手而归了。”
百蛊郎君道:“醉仙姑,你也太跋扈了些。这银华苔既非你赤兔峰特产,又非天魔所霸,我们法王一向先礼后兵,你莫要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