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鸠尤神剑24

鸠尤神剑 乔戈1984 4257 字 1个月前

狄樱原打算随他同去,稍作犹豫,她却换了主意,留在翠鸢阁,等着一场好戏。两个时辰后,一对信天翁冲入翠鸢阁,落地现出蔽月公子和金翎法王的身形。蔽月公子一脸怒容,迈着大步,走向狄樱,一屁股坐下。金翎法王虽中了修罗钉之毒,方才回翠鸢岛的途中,他已逼出两枚修罗钉,单因真元折损,胸口有些许疼痛。

狄樱抿嘴笑着,挽起蔽月公子的胳膊,故作不知就里,说:“平安归来便好,那些蟊贼来我们东海,不过盗些龙须草、天狼蝎,以解寒毒。这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又何必动怒?”

蔽月公子抬眼盯着金翎法王,道:“我早告诉你,兕虎神君的徒子徒孙只要不犯翠鸢岛,万不可开罪于他们。今日你与那三妖斗法,当真要了他们性命,你可知有何后果?”

金翎法王冷笑道:“你只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却不知得寸进尺的道理。你且思忖,兕虎神君手下那帮魔头今日来盗宝,明日便有鸠占鹊巢之心。觊觎我们岛中辟陵池水的魔头可不少,他们不闯翠鸢岛,是因为他们不能,还是因为他们暂且不敢?”

金翎法王一番话说得字字在理,蔽月公子倒不知如何应答了。那辟陵池虽有无上的法力,却因四方受困,气淤风阻,只要周边稍生变移,就有阴阳大乱、罡邪不调之险。仙魔两界觊觎辟陵池者众多,所以无人硬闯翠鸢岛,是担心蔽月、金翎兄弟俩毁了辟陵池。金翎法王这“不敢”二字,原是提醒哥哥莫要低估外敌侵占翠鸢岛的野心,可在蔽月公子耳朵里,却像在嘲讽他胆小无能。

说起来,蔽月公子贪图享乐,凡事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虽然名义上他是东海诸岛的大当家,真正管事的,却是金翎法王。过去这许多年,金翎法王就着哥哥的面子,对蔽月公子有什么意见,总是私下商讨,蔽月公子对他,是全然放心的。眼下金翎法王竟在正殿之上公然训责蔽月公子,事后想来,除了金翎法王那无礼的态度与略显傲慢的语气,蔽月公子再无心思去管他说得有没有理了。

猜忌是颗遇水的豆,加上狄樱的枕旁风,一旦生根发芽,便蓬勃生长,不可阻挡。蔽月公子起初怀疑金翎法王存了异心,半年后便疑心某些属下对自己不够忠心,成了金翎法王的党羽。

他最看不顺眼的是一位鹿仙,名曰玉须老怪,原是望月岛的主人,九百年前得金翎法王点化入魔道,修得八尺之身,金眉褐目,头顶一对棕黄犄角。玉须老怪性子急躁又无丝毫心机,时时记着金翎法王点化之恩,对金翎法王格外恭敬些。蔽月公子看他不顺眼,也正因为此。稍有些眼力见的小妖,早瞧出蔽月公子与金翎法王不睦,在蔽月公子面前,是从不提金翎法王的。玉须老怪倒好,不光频频提他,还总要说些溢美之词。蔽月公子也不打断玉须老怪,但由他说,自己却闭目养神,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其实蔽月公子早有教训玉须老怪的打算,无奈玉须老怪办事稳妥,蔽月公子找不到借口,遂一日日忍着。忍耐持续了一两年之久,终于在仲夏的一日,功夫不负有心人,叫蔽月公子逮到了借题发挥的大好机会。

按规矩,东海诸岛的小妖每个月初五都要轮流离开东海,十日为限,以带回处子,供东海众妖享用。三个当家的,一月享用两名处子,余众每人享用一名处子。那时候东海诸岛有小妖二十八名,所以每次小妖回东海,带回三十四个处子便刚好够用。那年六月轮到玉须老怪离海掳取处子,凭他的法力,十日内掳获三十余处子并非难事,不想中途却遇上神魔大弟子屈半娘、天魔三弟子灵虚子、阴魔及其弟子八面佛。玉须老怪的无量千机大法已练至上成,应付屈半娘自不在话下,便是灵虚子与屈半娘齐攻玉须老怪,他也可勉强抵抗片刻。然而与阴魔斗法,玉须老怪是全无胜算的,他自知不敌,只得想法逃命。这会子他本俘了十余处子,纳在软鞭中。然而为了逃命,他不得不将处子放走,再炼软鞭为金钵,自己藏在钵内,耗了大半真元,这才甩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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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玉须老怪狼狈而归,只带回十七名处子。过去也有小妖未完成任务的,蔽月公子最多不过责骂两句,所以玉须老怪决未料到,他会因这件事而丢掉性命。东海诸岛上的小妖各有各的精明,就拿俘猎处子这件事来说,别的小妖但凡凑足了数,定要偷懒耍滑,一个多余的处子也不愿去抓,独独玉须老怪死心眼,规矩定的是十天内往返,他硬要争分夺秒,能俘几个是几个。按理说,他这次未能凑齐的人数,单是他前一次多猎的处子,已足够抵上。然而蔽月公子好容易抓住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当天晚上便将众妖召至翠鸢阁,决计从重处罚玉须老怪。蔽月公子、金翎法王和狄樱并排坐于中堂主位的竹席上。众妖分两拨,跪坐在正殿两侧。玉须老怪孤零零跪在正殿中央,脑袋微垂,头上那对犄角正对中堂主位。

蔽月公子开门见山,对众妖说:“我们东海不比中土大地,虽有辟陵神池、千年乌珠、龙须草、天狼蝎和紫辰木,其余物产实在贫瘠。诸位皆知,无量千机大法需萃化凡人脑髓,精炼成气,沉入内丹之中,以长真元。我们东海诸岛并无凡人定居,大家修炼所用的处子只能由中土俘获。今日我召诸位前来,是因为玉须老怪此去十日,带回来的童女,竟不足二十人。我今日若不惩戒他,来日你也偷懒,他也偷懒,岂不乱了套?误了修炼事小,坏了规矩事大。”

金翎法王冷笑道:“大哥,你我私下则居山至今,已近两千年。这么些年,我也不见你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怎么今日你突然讲起规矩来了?要说别人偷懒,我也不与你争论了,可玉须老怪什么性子,你莫非不知?他出了差错,自有他出差错的缘由,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断定他偷懒,难以服众呵。”

蔽月公子道:“任他有千般借口,该罚的总要罚。如若不然,将来这东海的众妖各个都扯由头,偷懒的偷懒、违令的违令,再往后,岂不要造反?”

“便是施以惩戒,也该有轻有重才是。”金翎法王眉头一皱,转而问玉须老怪,“你且从实道来,这十日,你为何才俘来处子十余人?”

玉须老怪长话短说,将他路遇阴魔一行人的前前后后讲了个大概。金翎法王听罢,对蔽月公子说:“既然事出有因,依我看,惩戒就免了。玉须老怪势单力薄,莫说有阴魔在场,单是那三妖,玉须老怪便斗不过。他能全身而退,又在最后三日带回十余处子,实属不易了。”

狄樱笑着,对蔽月公子说:“这玉须老怪路遇强敌,丢了那许多处子,听上去确也情有可原。公子啊,说来说去,玉须老怪犯下的,是无能之过。这无能之过因无能而起,恰如无心之失因无心而为。可是无心之失终究失了,若无心之失害了人家性命,依凡间律法,纵然免于死罪,也难逃苦役、剜目、刖足抑或碎骨之刑。那么无能之过……”

金翎法王不等狄樱言尽,喝道:“你这妇人,莫要从旁煽风点火。”

蔽月公子瞥一眼金翎法王,道:“樱妹言之有理,如何又成了煽风点火?今日我召众妖前来,无非是想问问大家的意思。我未定其罪,你也不必急着替玉须老怪求情。”言毕,蔽月公子朝堂下睄去,不紧不慢地说:“诸位是何看法?但说无妨。”

堂下二十余众垂头的垂头,养神的养神,既不吭声,也不去看堂上三个当家的,只有两妖一前一后说话,一个叫苦头陀,是修炼八百余年的槐仙,一个叫百蛊郎君,是一条道行近千年的土公蛇。

那苦头陀道:“公子要惩戒玉须老怪,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依我愚见,玉须老怪此番失职,换作我们,未必做得比他好。公子要立规矩,我不敢反对,只是这规矩立下来,目的何在哩?”

百蛊郎君接过话头,说:“公子今日惩戒玉须老怪,明日便可惩戒我等。凡间的书籍我也读过一些,自然知道,所谓惩戒,乃惩之以戒也。玉须老怪因无能而受惩处,在理与否且置一边,却不知公子戒在何处,我们也好聆听教诲,下不为例。”

蔽月公子面色自如,搭在膝头的右手却紧紧攥起。狄樱瞥他一眼,对那二妖说:“凡人都说,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公子立规,自然为了东海着想。哪个不服的,大可离开东海,自立门户。既在东海二十四岛上修炼,又守不得规矩,天底下哪有此等便宜?百蛊郎君,你方才说玉须老怪因无能而受惩处,恐怕是误会了。玉须老怪所犯,的确是无能之过,可他受惩处,却不是因为他无能。他道行不济,斗不过阴魔一行,公子怎会责怪他?他千不该万不该,逃生之际,竟放了到手的猎物。他技不如人,是为无能,可他为了逃命,竟放走那二十余处子,岂是无能二字可以开脱的?”说到此处,狄樱移开眼,目光朝众妖一扫,继续说:“你们修炼之初,哪个不是得了公子和法王的荫蔽,才有机会去中土吸取处子精气,修得人形?若人人效仿玉须老怪,来日偷懒耍滑,都说自己遇了强敌,却无半点惩罚,我们东海诸岛恐怕离灭顶之灾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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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月公子撇嘴一笑,问狄樱道:“樱妹,依你之见,该如何惩戒玉须老怪?”

狄樱思忖道:“我才来了几日?这样的事,还是公子和法王定夺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