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长住于此,该是何等美妙。”付晚香顾乘风说,“只是不知山丘下的密林中可有妖孽。”
顾乘风说:“师父曾向我提及此岛,只说这岛邪气逼人,不许我们私闯,却不知岛上究竟邪在何处。”
孙笛对付晚香说:“师姐,你可记得师父有一道阵法,叫作九宫迷魂阵?”
“自然记得。只是那阵局太大,他便将此阵修作无极八荒阵了。莫非这岛上竟布了九宫迷魂阵?”
孙笛道:“除了九宫迷魂阵,还有四道百香玉萝瘴。茑萝仙子将百香玉萝瘴炼入九宫迷魂阵中,每日子、卯、午、酉四时启阵。三年前,我险些丧命于此,切不可马虎大意。”
“孙师弟,本来你的事我不该多管。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问。你参与行刺至贤大司马,究竟受了何人挑唆?”
孙笛抿嘴一笑,答道:“我并未受人挑唆。钟至贤那个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双刀会此举,实乃替天行道。”
“你是双刀会的人?”
“不错。我不仅是双刀会的人,我还是苦泉堂堂主哩。”
付晚香久居深宫,对宫外的事所知不多,偏从师兄弟口里听过双刀会。这双刀会总堂在西梁都城上尹,九个分堂安插在西梁九座城里,伪作客栈、医馆或酒楼,分别是酆泉堂、重泉堂、黄泉堂、寒泉堂、阴泉堂、幽泉堂、下泉堂、苦泉堂、凕泉堂,每堂各纳百余会众。
这双刀会成立已足二十年,并未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名声在外,一是因为其总帮主身份神秘。别说外人了,便是九位堂主也从未见其真面目,甚至连总帮主是男是女都不知晓。照孙笛的说法,总帮主召见他们总是一袭青袍,黑巾蒙面,嗓音则一回男一回女,交待完事情绝不多说一个字眼,来无影去无踪。双刀会声名远扬的第二个原因,则因为其立场神秘。许多人以为双刀会反对至贤大司马,于是理所当然效忠皇帝。可西梁皇帝却多次剿会,只因双刀会堂所不定,会众平日里皆以暗号接应,剿会才屡屡失败。有人揣测西梁皇帝所以下令剿灭双刀会,不过做做样子,这双刀会本就是皇帝布置于各处的耳目,只是碍于至贤大司马的权势,双刀会一出纰漏,皇帝便不得不佯装剿会,撇清关系。还有人言之凿凿,说双刀会会众是北魏、南淮派来西梁的细作,更有人说双刀会实受至贤大司马操纵,是以反制反的棋子。总之二十年来,双刀会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它立会之本、有什么图谋、又有什么靠山,谁也不知,单留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成了西梁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付晚香对双刀会并无兴趣,过去师兄弟们讲起双刀会,她都懒得多听。这会子,她巴巴地追问孙笛,与其说是出于同门之情,不如说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关爱。
付晚香虽打小与皇子公主作伴,却没有一天不感到孤独的。公主们与她再亲密,到底人家是君,自己是臣,公主可以拿她当知己,她却不得不摆正位置,时时警醒。母亲在的时候,付晚香还在她跟前撒撒娇,母亲失踪后,她只有跟师兄弟混在一起,才稍有些寻常少女的自在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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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诸多师兄弟中,又数陈汝阳和孙笛与她最为亲近。这主要因为陈、孙二人入门时年纪尚幼,付晚香看他们长大,不知不觉把他们当作亲弟弟对待了。孙笛沉默寡言,这本算不得优点,可正因沉默寡言,付晚香才把窝心话说与他听,他单听着,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做个乖乖的聆听者,付晚香便心满意足了。陈汝阳生得口齿伶俐,刚巧填补了孙笛的不足,又为付晚香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
往事一旦涌上脑海,付晚香便忍不住心酸,一想到孙笛险些为双刀会丢掉性命,明知道孙笛听不进去,她还是劝道:“师弟,你入这双刀会,自然有你的道理。可是你为双刀会多次身陷险境,我倒想知道,你又图计什么?”
“如今西梁国内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北魏虽国力孱弱,到底幅员辽阔,基底雄厚。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魏如今的颓势乃多派党争数十年内耗所致,一旦集权而治,北魏将是西梁最大的威胁。至于国内,钟家三代把持军机大权,虽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实则狼子野心。古人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笔者注:出自《论语·八佾》)。自广成大司马拥显宗登基,迄今五代帝君,哪个薄待于钟家?可钟家人,除广成大司马还稍有些为人臣子的本分,武胜、至贤二人,哪个又把帝君放在眼里?西梁国叫那些野心家把着实权,我担心终有一天,他们会造反。届时国情动荡,百姓不安,我于心何忍?师姐,我所以入双刀会,并不为功名利禄,只凭了一颗赤子之心,但求无愧于天地。别的图谋,我是半点也无的。”
付晚香道:“你既无官职又无爵位,国家大事自有那些当大官的去管,你又何必让自己身陷囹圄呢?你若为一己私利,我倒放心了,”
孙笛笑道:“所谓君子谋道不谋食。我心系家国兴亡,志在社稷安危,与西梁百姓的福祉相比,我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么依你所言,双刀会是皇上太后扶植起来的咯?”
“这些我并不知晓,我单知道,双刀会以除大司马为任,可惜那狗贼有玄鹤宫撑腰,要取他狗命,实在不容易。”
付晚香道:“这便怪了。既要刺杀他,如何偏要选在他贺寿之日?纵然贺寿之日,大司马府进出人员繁杂,你们容易混进去,却如何偏要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师姐有所不知,这钟至贤为人狡诈,疑心极重,但凡出府,定要摆一道八仙过海阵。这阵法与师父的灵火瞒天阵极其相似,却比灵火瞒天阵厉害些。八仙过海阵一旦启动,阵内人、物全无踪影,寻常法门不能察出半点蛛丝马迹,单是入其阵,就难比登天。所以我们只得收买他府上一位厨子,趁他这次百岁大寿,入府行刺他。”孙笛长叹一声,接着说,“至于行刺的时机,我们并无更好的选择。我们双刀会总帮主修为法力非凡,可我们这些分堂的堂主们,修为和法力都算不得上乘。那钟至贤的寝殿四周设有三符三幢,单凭我们九人,别说趁夜行刺了,恐怕还未近其寝殿,已然惊动家将护卫。”
付晚香思忖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