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会杀我。”顾乘风说,“若我顾乘风顺利出阵,拿到七星荻萝,公主这个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
“你如何还我人情?”
“你想我怎么还?”
付晚香垂眼沉思,说:“我还未想好。等出了无极八荒阵,我再告诉你。”
顾乘风抿嘴一笑,再看晨光渐浓的天色,对付晚香说:“我现在作法冲阵,你快打坐运气,护住真元。万一冲阵失败,也不至损及根本。”付晚香忙施三清指诀,打坐凝气,同时默念她那六阙天山玉龙咒。顾乘风行双白鹤指诀,逼出丹田内仅有的一丝纯阳罡气,绕于周身护体。再连施反天印、九色莲花印,将九成真元导入少商、商阳、关冲、少泽诸穴。默念金蝉咒,石屋中心的天罡猎月檠即刻旋转、膨大,裹住石屋。顾乘风改行七宝骞林指诀,那拼凑石屋的二十八块条石纷纷回体,再由他左腕阳池穴窜出二十七尾五色凤凰和一只白龟。凤凰绕二人飞翔,各自有些许法光,形成屏障;白龟则巨大无比,成了二人坐骑,只是法力有限,不能自行飞移。
顾乘风大喝一声:“灵宝无量、普告九天,起!”
那白龟登时飞腾,驮他二人冲过越发密集的冰雹,朝日出向飞去。顾乘风双目紧闭,做足了撞山的准备。若是寻常山石,有法器护体,撞上倒也无妨。可是无极八荒阵以幡幢镇守,阵内树木、沙石、岩壁都有法力加持,顾乘风全速相撞,实在冒险。付晚香倒趁他闭目的机会,好生打量了他一番。顾乘风浓眉长眼,阔鼻厚唇,面庞稍宽,算不上美男子;自有一股轩昂之气,却因体格宽厚,稍嫌莽撞了些。正看他发髻上那把铜簪,付晚香却因心神涣散,在触及山壁的一刻,为幡幢法力所伤,身子一蹿,扑在顾乘风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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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了?”顾乘风见她嘴角淌出鲜血,关切地问着。
“都怪我修为太浅。并无大碍。”
付晚香说话的空当,二人已冲破壁障,在关门内穿行。周遭顿时静了,雷鸣与冰雹坠地的轰响一律听不见。接下来,二人被几股罡气撞得东摇西摆。顾乘风行天眼指诀,只见凤凰屏障之外八方彩光乱舞,那些罡气来自何处,是看不清的。不久便有几声巨响随那罡气的动向,传入二人耳中。顾乘风只觉头晕目眩,忙以真元封住自己听宫穴,再行剑指诀,为付晚香封住穴道。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一尊金甲麒麟不知从何而来,挡住二人去路。
这麒麟口吐绿云,碰到天罡猎月檠,即以电光破它法力,迫其化归原型。顾乘风忙行三山指诀,将真元散入双手,由商阳、少冲两穴射出真元,助天罡猎月檠抵御那绿云的电光。顾乘风真元所剩无几,罡气已然枯竭,才对峙片刻,口鼻便鲜血淋漓。付晚香恐他坚持不住,凝气于印堂,再将内丹提入膻中,以真武指诀导罡气于顾乘风通天、风池、天柱、天骥诸穴。
顾乘风道:“你法力不足,方才又受了内伤,不宜再动气。”
“我的事,你莫要管。”
付晚香话音未落,但见一片白光忽闪,打五彩凤凰的赤羽间漏下,恰如万千银丝,垂在二人脸上、胸前。那金甲麒麟乍然消逝,二人随即撤回御敌的法力。顾乘风驱白龟飞去三丈,遂闭目行天眼指诀,见周遭云气翻滚,道:“我们出阵了。”他言毕起身,以三清指诀收回血影流珠和天罡猎月檠,再携付晚香飞在茫茫云海中,直冲百丈之外熠熠夺目的白辉。
闯过白辉,视野陡黯,寒气骤浓。顾乘风环顾四周,只见冰莹霜润,寒雾奔腾,冰堆上夜明珠流光闪耀,虽不及阳光明亮,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顾乘风猜想,这该是地窖的本来面目,落地后回头一看,无极八荒阵内种种物像果然没了影。而且此刻,顾乘风才发现,这地窖长宽不过十来丈,适才他与付晚香忙活了小半天,也只在这方寸间活动罢了。付晚香怀着好奇的目光,左右瞧瞧,说:“这冰窖打我出生便有了。可是当真进来,这却是我头一遭。”
“我想这冰窖里,不止七星荻萝一样宝贝吧。”
“那是当然。单是我,便知道七星荻萝、苦黄藤、兰馨草、枯荣草,还有紫萝金香的根茎,好像叫白戚子。其他种种仙草怕还有十余。”
顾乘风问:“枯荣草、紫萝金香本是丹霞山特产,你父亲从何得来?”
“这我便不知了。许是我姨娘赠予我母亲的也未可知哩。再说管它们产自何处,只要能去病消灾不就好了?”
顾乘风笑笑,由左至右睄一眼冰窖边上的冰堆。仙草都封在碎冰之中,经夜明珠照耀,各自闪出奇光,有紫、粉的、青的、白的。枯荣草颜色最是艳丽,一半黄中点赭,赭中染褐,一半则朱中晕蓝,蓝中泛紫。兰馨草颜色最是朴素,叶、茎、花俱绿。七星荻萝因为一颗颗小巧玲珑,藏在一众仙草中并不起眼,若不是独它一种为橙色,当真发现不了。
“这便是七星荻萝?”顾乘风捡起一块碎冰,凝视冰中一颗橙色果籽,道,“赤眉药仙说,七星荻萝为果籽入药,是橙色的。”
“我又未曾见过,你问我,我如何识得?”
“也罢,这冰窖才这么大一方地儿,总不会错的。”顾乘风再拾起两块封了七星荻萝的碎冰,掂在掌心,将它们化入劳宫穴,这便同付晚香逃出冰窖,飞上附近的屋顶。此时刚过寅正一刻,皇宫里静悄悄的。天幕上云丝褪去大半,于是半月皎洁,清辉遍洒,未干的屋顶上映出月亮的反光,星星点点的。
付晚香道:“你不是说,要还我人情吗?”
顾乘风说:“你只管告诉我,如何还你人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定做到。”
付晚香踯躅片刻,吞吞吐吐地说:“下月初八我便离京了。你本是北魏人氏,我只要你一路护送我,前往北魏即可。”
“堂堂和亲公主,必有一干随从护卫,我怎方便靠近?”
“这个我自有办法。我乘坐的马车,只有我可信的人护在近旁。你……”付晚香斟酌字句,慢吞吞地说,“你进我车舆,便是了。”
顾乘风犹豫片刻,道:“一言为定,我下月初八自会来找你。”
“你可不要食言。”
顾乘风咧嘴笑道:“我定不食言,你便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