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仓促挪开视线,自耳后攀爬起一抹俏丽的红。
季嫣席地而坐,再看向谢渊时,少年捡来一些碎纸,又拆了木头家具,勉强堆在一起用火点燃,火光明亮耀眼,映照在人脸上。
季嫣抱着胳膊,膝盖屈起来烤火。
谢渊效仿她,也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折叠,垫在身下,坐在了她的对面,二人之间隔了一个火堆。
雨夜不算静谧,空气里那股霉味也被燃烧的味道冲淡了许多,光亮驱散了恐惧,火光明灭之下,少年白净的脸庞宛如黑夜里绽出的火之花,俏艳明媚。
季嫣的目光一直在谢渊脸上,仿佛太直白、太灼热,少年垂下了睫,率先开口出声,转移注意力道:“姨娘今日可打探到了亲人的消息?”
“嗯……”这招果然奏效,姨娘抱着膝盖,微微垂下眼,“打探到了,前段时间大旱闹饥荒,父亲不幸死于山匪刀下,两位兄长侥幸活了下来,宋大哥说他们往青州去投奔了外祖父,也不知道有没有平安抵达。”
听起来,不是个好消息。
谢渊薄唇微抿,漆黑的眸里跳跃着橙红的火光,静静凝视着她,声音有几分低哑:“姨娘伤心吗?”
季嫣闻言抬起了头,对上少年专注的视线,顿了顿,不答反问:“谢渊,当初谢夫人去世时,你难过吗?”
听起来是个再好答不过的问题,但谢渊却诡异地沉默了。
他颈项微垂,视线静默落在哔啵作响的火堆上,说:“也许有几分,但母亲在我年幼时就离开了谢府,几乎不曾管过我,也鲜少回来看过我,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季嫣微愣。
谢渊继续道:“母亲去世那段时间,我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了一个女子生命的消亡。姨娘会觉得这样的我冷血么?”
他抬起了头,眼眸比之方才更加乌黑,容貌又艳丽,宛如宿在山神庙中擅长蛊惑人心的精怪,在夜晚出现以羸弱可怜的姿态骗取猎物的同情。
季嫣心跳漏了半拍,继而摇头:“不会。”
“不会么?”他眸中似有困惑,声音近似低喃。
“嗯,不会。”回答的声音比刚才更坚定,季嫣抬眸望着他,安慰他道,“人与人之间最难以割舍的纽带是日日相伴培养起来的深厚感情,血缘只是其中最浅薄的一层关系,你对谢夫人的离世没有激烈的情绪起伏,并不代表你是冷血的。”
“就像我得知父亲的死讯,也没有过分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