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应了,裴沉也不停留向简笙揖谢后跟着仆妇出了厅堂。
简笙带着那两个匣子回了寝房,将那匣子开了,长匣放了一根质地上好、做工精巧的玉簪,是送给她的。方匣有两层,一层是一对金手镯,结合处两只虎头相对,二层是一只有巴掌大小特制的金拨浪鼓,鼓正反两面刻了龙凤纹样,都是赠予他们孩儿的。
简笙出神地望着这些东西,手下摩挲着那封信,脑中不觉回忆起苏故的话来,更觉裴至有意回避,那事怕是八九不离十的,不由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她哭的伤心欲绝,忽而感到腹下一痛,不由停止哭泣,那痛转瞬即逝,本以为是错觉,谁知下一瞬,那痛如排山倒海涌来将她淹没。
简笙煞白着脸,摸着肚子,往下瞧去,竟有血流出来,她心头一慌,顾不得疼痛,皱着眉朝外头呼了几声后,便捂着肚子躺倒在了床上呻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送裴沉去安置的仆妇回来,乍然见到简笙的惨状,吓得惊呼一声,立即往前头跑去,呼得人来,一时人心惶惶屋里乱作一团。
夜,黑的发沉,雨断续下个不停,偏僻村落的那户人家灯火通明,里头人声嘈杂,脚步声夹杂在女人们的喊叫声中,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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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房的门紧闭着,屋外围了两三个婢子,一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郎中混在其中,此刻满面愁容,双手交握,来回踱着步,不断往房里看上几眼,房内时不时传出婆子喊劲的声音,以及女人用力的嘶叫声,过了片刻门被从里头打开,接生婆探出头,满头大汗对候着的婢女道
“快,多烧些热水来,越多越好,再多准备几条汗巾!快去!”
婢女领着命去了,门被合上,房里静了一下很快令人心惊的叫声又传了出来……
裴府对面荒陌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那儿,车旁一带刀的黑衣人撑伞站着一动不动,车内身着狐裘的白衣公子手捧着暖炉,正闭目坐着,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雨声喧嚷,夜风裹挟着三三两两的雨点闯进半开的窗内,吹落在男人手边,浸着丝丝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微稀,黑幕里忽然蹿出一人,那人一点一下在雨中跃动,不过片刻,便到了马车跟前,男人立马睁开眼,开口声音发沉
“如何?”
“那人昨日已离了此地,往京都方向去了。公子您看我们——”
“追!绑也要把他绑来!”
“是!”
黑衣人在雨幕中低头应,然而他心里却是有疑问,便是绑来怕到时也晚了。
他只想了一下而后脚下轻点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公子,怕是来不及了,城中有声望的医者已都接过来候着了,他们那边也有专门的郎中,”
“嗯,都守着,时刻注意着。”
黑衣人没再说什么,应了句
“是。”
苏禾说完复闭上了眼,搁在膝上的手食指微蜷了起来。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女人的面容。那样年轻脆弱又坚忍的模样。
他忆起他们初识的场景,那个姑娘带着简章的书信找到他的茶馆,求一份生计,他允了,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他事务繁忙,便忘了她的事,直到有一日,他偶然间见她读一本《茶经》,便同她交谈了几句,却被她对于茶事的一些见解所惊艳,后来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她喜欢读书,遇到不懂的会向他请教,虽然她在学问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她十分刻苦好学,也很聪慧,每每教过的东西,便很快能够记住且不轻易忘记。
她对于茶道亦别有见地,他同她,有许多共同之言,时间长了,他们渐渐熟悉,平日活计外两人偶尔会在一起试茶论道,他们是好友,更是知己。
苏禾的思绪渐渐飘远,他又忆起他寒疾复发不省人事的那一晚,那日他带了她和心腹去见一位品味刁钻的茶商,他正同那人谈一桩大买卖,她没有教他失望,那茶商对她所讲的东西很感兴趣,生意很快谈成,事后那茶商邀他们留下赏雪宴饮,那茶商只让他们二人进了庄子,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一片梅林,到了一人工凿的湖边,那时雪下的很大,那湖未结冰反而冒着轻烟,湖心开着一种奇异的花,散发着说不上来的幽香,茶商邀他们上了一座画舫,一切奇怪的有些不伦不类,倒是符合茶商的品味,他那时心存鄙夷却没有察觉茶商的异样,他们推杯换盏,期间茶商也劝简笙饮了几杯,而后他有点醉了,头脑发沉,就在他们提出要离开的时候茶商突然脸色一变,趁他不备将他推下了船,他跌进了湖里,那湖水冷的刺骨,他犹反应不过来,只睁大眼看着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将手伸向了简笙,他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奈何狐裘太重,他脱了狐裘冷的几乎要晕过去,心里还记挂简笙,然而下一刻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简笙用簪子捅了那茶商,并大声呼救,而后从船上跳了下来,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拖上岸的,他的心腹见到了约定时候他们没出现便找了过来,救下了他们,他几近死,是简笙一直陪着他……
古宅内
“夫人,再加把劲!看到头了!”
两婆子守在床边关切着简笙身下,一人出声鼓励简笙道。
而简笙此刻已筋疲力尽,满头大汗,抓着床头束带的双手不觉松了下去,一直守着替她拭汗的仆妇见状,慌忙拍了拍她的脸,柔声劝道
“夫人,再用力,千万别睡!主君还等着您和公子平安团聚呢!”
这话似起了点作用,简笙用力咬牙,再次提起力气,边流着泪口中嘶厉叫道
“阿至!”
她喊着面目扭曲,握着束带的手露出青筋,她咬着唇几乎花光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一声嘹亮的哭声在房里响起,仆妇感动的落泪,惊喜道
“出来了!出来了!”
简笙渐渐放松了表情,手滑了下去,张着唇虚弱地往身下望了眼,还来不及等稳婆剪下脐带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