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在这个天底下,时时刻刻都有人降生有人死亡。
只是某时某刻某地很难出现一大堆婴孩共同降生,可某时某刻某地大批量的伤亡却不时会出现,尤其是在有战争发生之时。
打仗当然要死人,而且死的人绝不会少。
哪怕不去算红衣教在南少林九莲山山上山下烧起来的大火,也不将瓦剌人进犯兴安境拉开入侵大幕后产生的伤亡纳入在内,只从本月初一算起,这未足满月的时间里,单是中州方面的不完全统计,军兵的阵亡数量便达到了二十万之数,而平民的身亡数量亦有三万余!
这之中乌兰巴特城的那场夜袭惨案占了大头。
二十万军兵中,有一半是在那场夜袭战中丧生的。
东北面的阵亡量有五万,位列次席。
其余五万是东南面、南面、西南面战场上加起来的总阵亡数。
那三万余平民,所指代的是平民身份。
百姓是平民,江湖人亦是平民。
东北面兴安境沦陷、东南面至南面海上门户大开,让百姓们在猝不及防下直面灭顶之灾的到来,尽管有当地官府指挥护送,还有江湖人保驾护航,可死伤在所难免。
不论是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罢,同二十年前上一代江湖人一般参与到这场中州保卫战的江湖人少说也有三万之数,截至目前,已有五千江湖人把自己献给了这片土地。
战场上动辄以万计量的伤亡数,两万五千与五千这两个数字还不大显得扎眼。
而一千之数几乎不值一提。
可偏偏这不值一提之事在某些人眼中却如黑夜中的荧荧之光,虽然闪烁不定、虚无缥缈,但已足够惹人瞩目,足够用心去一探究竟。
从毒竺人开始叫阵至今,云泽境龙街渡口前,中州军兵与中州江湖人的死伤数便控制在千人之下,而这千人中还有两成是缺胳膊断腿这种大伤重伤情况以外的小伤,尚有一战之力。
百姓伤亡数更奇迹般地为零!
换言之,以毒竺人为主、骆越人为辅所组织起来的攻势几乎没有动摇到龙街渡口前的中州防线。
反而毒竺人与骆越人倒入龙川江的死者之数成千上万。
相比起其他各方战场的浩荡进击或是稳步推进,由毒竺人主导的这场入侵战,根本都构不成“入侵”二字,充其量只能称为扰边战或犯边战。
就那已经超过十比一的攻守伤亡比,往难听点说,乃是局面一边倒的、毫无胜面可言的送死战。
石鑫石将军尚在人世、坐镇西南时,确曾将毒竺、骆越两邦军队打得叫苦不迭,亡魂乱窜,一比十几乃至二十以上的伤亡比不是没出现过,也非屡见不鲜。
这样的数据比对中州方面来说固然是好事,但总有人想到这好事下可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打仗时会死人,死人便会产生尸体。
大部分尸体都难以得到及时处置。
大部分尸体也都难以入土为安。
大多时候,这些尸体都是被弃置于荒野,慢慢腐烂腐化与融归大地,或是成为一些腐食动物的果腹之物。
只有少数既明军纪又讲人情的军队才有可能在打完胜仗后去尽量争取回同袍尸身,或就地安葬,或火化后将他们的骨灰帮忙带回对方故乡。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既是种英勇豪迈,也是种无奈。
事实上,为防止尸体长时间暴露腐烂衍生疫病,不论哪方,正常处理尸体的方式都是堆积火烧,一把火烧尽尸身与此生。
哪怕是用火烧,七八百具尸体处理起来也需花费不少时间,绝非易事,遑论上万具尸体?
依雪清欢从中州西南守军那得来的信息,死在龙街渡口前,顺龙川江滚滚而下的蛮夷尸体没有两万也有一万五。
一万五千具尸体堆起来的画面不容易想象,至少已当是座小山。
这样一座小尸山要是在江里河里便当成为一座不小的浮尸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