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苏澜发现城堡内的建筑都是小鼻子小眼的,显得很逼仄。这可能跟倭人个子矮小有关。后院有一道石头围墙与前院阻隔开来,中间有个花瓶状的木门,此刻已经洞开,有几个剃眉、黑齿、面粉脸的和服女子在此跪迎。
来到花瓶门,苏澜他们全部被请了进去。
苏澜很是诧异。既是大名妻妾们居住的后院,怎能允许外来男客进入?这还真是不知礼数,有违纲常!
不过,进花瓶门时,所有人被要求脱鞋进入。包括沢口元利都脱了鞋。
有几个老年女仆掌着油灯,引着他们沿着木地板游廊,进入了北院西南角的一间独立的木屋。
木屋不大,大约十来个平方,木顶木墙木地板。屋内四周都是博古架,架上放着金、玉、名贵树木、青铜、象牙、犀角、珊瑚等材质的摆件,如佛像、香炉、铜鼎、帆船、珊瑚树、牙雕,还有大成名人字画、刺绣插屏等。
看着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苏澜一阵阵心痛,手掌也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攥成拳头。
何庆和常乐都失声惊叫了一声。常乐经常跟着县主出入全园蚵壳屋,自然认识这些东西。何庆则更不用说了!
这些宝贝的原主正是全园老爷子!
在那个狂风暴雨之夜,倭寇杀人后,劫走了这些宝物!
此刻,全园宝物就在大洋对岸倭国的一个大名城主的书房里!
仇恨和耻辱焚烧着何庆和常乐的身心,他们跃跃欲试,就要反扑。苏澜瞪了他们一眼,用殿州土话道:“主凶未到,镇静!”
小主,
几个人席地跪坐下来。仆妇拿来了点心和茶水。沢口元利一边解释已经派人去请他父亲,一边再次请苏澜帮他美言几句!
苏澜满腔怒火,懒得搭理。
正在冷场,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的说笑声。一会儿,有三个男人走进书房。苏澜不由自主地突然感到浑身寒彻、汗毛倒竖、毛骨悚然、阴森恐怖!这就是杀人犯所独有的杀伐之气!血腥之气!
沢口元利赶紧起身介绍:“这是我父亲大名城主,这是我弟弟次利,这位是藤原太政官!”
苏澜等人站了起来。
果然面熟!沢口健二正是自己的画像中的样子。满脸横肉,咄咄逼人,霸道凌厉,穷凶极恶。
李冲凑近苏澜,用殿州土话耳语道:“就是他,杀了夫人和将军,烧成灰我也认识!”
苏澜的心都要被烧焦了。她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火,恨不得立刻猛虎扑食,手刃仇人!
可她得忍!
她忍得心痛。原来,忍,就是心头插把刀!
苏澜仔细打量着这三个人。
沢口健二是个矮胖子。五十来岁,满脸横肉,骄狂霸道,即便是笑也是裹着冰碴子!
沢口次利是沢口健二的复制粘贴版,不过年轻一些,更心机一些。一看就有颗筛子心,是个比他哥哥沢口元利更难对付的家伙!
藤原太郎有着他女儿一样的马脸。他四十上下,身材干瘦。苏澜注意到,他的双手一直都放在腰间的皮质鞓带上,满眼警惕戒备和阴谋算计,就像随时暴动的猎豹!
苏澜的眼皮突然跳动了几下。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诚王殿下曾经宝剑赠英雄,赠给父亲一把软剑!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日在殿州府衙审案时,当听闻倭寇冲进殿州府城杀人时,诚王就是从腰间皮质鞓带里抽出了软剑!
难道?
不会吧?藤原太郎是太政官,那可是文官!
苏澜顿时全身神经紧绷,警铃大作!
恰好沢口元利请大家座。于是苏澜借机活动一下身体,席地跪坐下来,而戒备之意却升了上去。
这时,她听到沢口健二哈哈大笑道:“老师,算他们识趣,亲自将大米、丝绸、茶叶、瓷器、美酒送上门来!今夜吃了小年年酒,明天您就能凯旋而归了!”
藤原太郎立刻哈哈大笑。
老师?原来藤原太郎和沢口健二是师生关系!不对,四十来岁的藤原太郎竟然是五十来岁的沢口健二的老师?
这不符合逻辑!
凡是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都是诡异的,充满阴谋的!
“老师,次利年后也去京都参加侠道会,请老师多多关照!”
沢口次利立刻匍匐叩首:“请老师多多关照。”
侠道会?苏澜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怎么感觉这是前世日本黑社会组织的名称?!
苏澜脸上平静,脑子却不住翻腾,掀起惊涛骇浪!
四十来岁的藤原太郎竟然是五十来岁的沢口健二的老师,这件事情非常诡异!然而,更诡异的是,身为太政官的文臣藤原太郎居然是大名城主、杀人倭寇的老师?他真的只是单纯的老师吗?以他的社会地位和活动能量,他起码应该是侠道会的老板级别的人物,或者就是幕后老板!
既然侠道会培养的是沢口健二这样的倭寇,那么,藤原太郎就绝对不是单纯的太政官,他应该也是个倭寇!而侠道会就是一个专门培养倭寇的组织!那么,藤原太郎也应该是一个重量级别的,隐藏很深的倭寇!或者,还是个武术高手?
苏澜的脑子“轰”地一响!怪道,他一直把双手放在腰间皮质鞓带上!原来那里暗藏杀机!
既如此,就如诚王所说,那就一勺烩,让他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