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也道:“万幸!”
就在这时,前面马蹄声急,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到了跟前一看,却是邓铧。他惊呼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山口有贾干的人把守!”
“什么?”大伙吃了一惊。千追万赶,没想到贾干在山口布置了接应的人马!
苏澜却平静下来,问道:“有多少人?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邓铧道:“没有。杀四真是有经验!我们快到山口时,他让我们几个下马,到山口哨探,结果就发现,山口那里还有二、三十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兵器,严阵以待!”
苏澜有些奇怪,如果这帮人是接应贾干的,为什么不进山口呢?
听了她的问题,邓铧道:“我回来告诉杀四,他也觉得奇怪,就带着人悄悄爬到附近一个山头,然后就看到山下有很多难民……”
“什么?”苏澜眼皮突地一跳,紧张地问道,“有多少难民?”
“不知道。杀四没说!”
苏澜心跳如鼓。贾干的人之所以没有进山口接应,那是因为来了难民!而且难民一定很多!他们一定是得到消息,说贾干今日晚间就会运回很多粮食,所以等在这里准备抢劫!所以,贾干的喽啰才守在山口,目的是保证贾干从鸡鸣两省镇拉回的车马货物能够顺利运到目的地!
所谓难民,是指由于天灾或人祸而生活无着、流离失所、需要离开原居地谋生的人。
显然,这些难民是因为地动天灾以及贪官盘剥等人祸而造成生活无着、流离失所的。
难民是最可怜的一群人!
地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长期没有饭吃,足以让人失去理智,丧失天良,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甚至是产生幻觉,无论看见什么东西都认作吃食,因而连死去的动物和人的尸体都吃。即使有大兵弹压,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前赴后继!
更可怕的是,难民一旦聚集,就会爆发惊人的破坏力,那就好比过境的蝗虫,打砸抢烧,摧枯拉朽;又好像洪水猛兽,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即使在大军面前也是无所畏惧。因为在他们眼里,死亡不可怕,饥饿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难民和暴民就是一线之隔。前一刻,他们还是可怜的难民;下一刻,为了吃食他们可能就会成为残酷的暴民!
而且,在历朝历代中,凡是弹压难民者,事后都被御史言官弹劾,没有善终。毕竟,向难民动手,都是伤了阴鸷,会被人诟病!即使是弹压暴民,事后追责时,往往也会被扣上逼难为暴的罪名!
所以,一些人情愿去前线和敌人肉搏,却不愿意弹压难民!
所以,难民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也是最可怕的人!
苏澜和甘甜赶紧将马匹交给上官荣:“我们去哨探一下。你在这里拦住后面的商队,没有命令,绝对不能通过这山口。还有,钟夏和苏怀是本地人,他们来了后,也让上来看看。”
上官荣连声应答,又让邓铧带了几个护卫跟着苏澜、甘甜。
在邓铧的指点下,苏澜上了一座山坡。曲里拐弯走了一通,来到一个高岗。杀四和几个护卫正在这里了望。
苏澜来到杀四旁边。这里是山口外靠东的山峦,山口附近及周围的情景一览无余。
苏澜趴在山坡上,掏出望远镜,四下一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这山口有一块很大的平地,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小,山口正北是条大路。邓铧解释,大路通往南阳县城。东西两侧则是绵延的山地。难民们已经堵塞了通往南阳的大路,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正对着山口。而大路上还不断地有难民拥来。这里的难民少说有六、七千人!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羸弱不堪,而且很多人都是赤身裸体,瘦骨支离!
贾干的人马只有二、三十人,都骑着大马,拿着刀枪,被难民包围在圈子里。苏澜在镜头里发现,这帮家伙也是面色如土,双股战栗,害怕得紧!也是,五、六千难民对阵几十个护卫,还不是一冲就垮?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情景,这些人也没有到山口避难。苏澜估计,贾干的律令肯定是,退进山口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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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将望远镜交给杀四道:“我看,这些难民起码有五、六千人!”
杀四也仔细看了周围的情景:“只多不少!”
苏澜紧锁眉头,喃喃自语道:“我在想,是只有我们这个瓮子山山口拥堵了难民,还是桐柏山目前三个能够通行的山口都堵塞了难民?比如九肠山口,那可是道路最宽阔,地势最平坦的山口。而且,据俞大人和俞壬说,九肠山口也在搞征收。说不得,他们那边比我们这边的难民还要多!”
杀四和甘甜都是一愣。杀四沉吟了一下:“公子,我想,应该所有能够通行的山口都有难民堵着!”
苏澜沉吟道:“桐柏山目前能够通行的山口有三个,如果按照这样的规模,桐柏山这里至少有两万难民。这还只是南阳之南的情况!如果算上南阳东、西和北边,岂不是有十万难民?”
大家听了瞠目结舌。杀四愤愤地道:“地动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南阳县令和邓州知府都是吃屎的吗?”
“他们才不吃屎,他们吃的是难民的血肉!”苏澜道,“所谓征收,肯定就是把从我们手上抢劫的粮食拿到南阳高价售卖。难民一贫如洗,哪有钱买?如此盘剥,即便是富户也破产了,难民才会越来越多!”
“天越来越黑了,后面的商队也赶上来了,下一步怎么办?”甘甜道,“要不我去跟他们斗一场?”
“稍安勿躁。”苏澜道,“我们商队出谷之时,便是大战爆发之际。可是,我不想跟难民开打!”
这时,苏澜注意到,靠近通往南阳的道路边的难民堆里,有一个人居然坐在一把竹子靠椅上,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一边指挥几个人对一个难民拳打脚踢。旁边还有几个人给他打扇驱蚊、端茶倒水。
苏澜脸色一凛:“看来,那家伙是难民的头!”
正说着,钟夏和苏怀也上来了。他们俩一看,惊讶道:“这家伙不是旷家山的旷二流子吗?”
苏澜道:“怎么,你们认识?”
“嗨,这人叫旷流,因为排行老二,人称旷二流子,南阳百姓谁不认识他呀?一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恃强凌弱,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钟夏道,“地动了,他却做了难民的头儿!”
苏怀呸道:“恐怕不是做头儿这么简单,只怕这些难民都被这流氓无赖给裹挟着抢劫杀人了!”
正说着,忽然山下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两个难民突然倒地,成了饿殍。只见那旷二流子站起身,大笑着点点头。于是一伙难民蜂拥而上,分儿食之,转瞬间尸骨无存。更可怕的是,有人居然还在争抢死者的肠子,满地乱跑,场面非常骇人。
贾干的护卫中,有一个人吓得坐立不住,忽然栽下马来。难民们蜂拥而上,来抢夺倒地的护卫。目的不言而喻。
其他的护卫赶紧并马上前抢夺。可是,晚了一步,那倒地的护卫被难民拖走,立刻传来惨绝人寰的痛嚎声,然后是难民们兴奋的笑声。然后,难民们突然分开,地上除了鲜血,已经没有了那护卫的尸骨。
苏澜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惨剧,当下也是头昏脑涨,脸色苍白,心慌意乱,恶心呕吐。
杀四赶紧和甘甜将苏澜扶了下去。
离开了高坡,没有了血腥的场面,又有些微风吹来,苏澜脸上才慢慢恢复血色。
苏澜喝了一口甘甜递来的酒,沉吟半天,这才渐渐清明下来:“看来,今天我要大开杀戒了。没法子,旷二流子裹挟着的这帮难民已经不是人,是恶魔了!”她狠厉地道,“今日我要魔挡杀魔,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