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姀做了个噩梦惊醒,醒时外头乱哄哄的一片喧闹声。
外头扯着嗓子喊“学堂着火了”“救火啊”,许多人的脚步声乱作一团,沉闷又快速的脚步声,听得人心生烦躁。
翠芽从外头匆匆回来,把衣服丢到她身上,“快穿上,出事了。”
乌姀一边快速穿上衣服,一边问,“怎么了?”
翠芽语气带着不知名的沉重,“书库被烧了。”
乌姀心下一沉,加快了动作,手一抖险些把衣裳扯坏。
书库里的书,都是祁愿一本本攒下钱买下,给学堂里的姑娘看的,每一本都是她心爱至宝,爱惜得不行。
要是被烧了——她不敢想象祁愿会做出什么事。
翠芽和乌姀赶到的时候,最外围的两名妇人正在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学堂不知道又被谁给烧了,现在书库也被烧了,听说是趁祁山长去抓药时烧的,这个月都第四起了,好不容易刚重修,现在看这火势哟,怕是连房梁都得被烧干净了。”
“烧了也好,那些姑娘都是被荼毒得迷了心智,好好嫁人享清福不就好了,非得出去外面受苦。”
乌姀踮着脚往里看,看到的却是祁愿背对着被熊熊大火吞噬的书库,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虚弱扶在门框上,支撑自己身体。
这场火来势汹汹,就算是扑灭了,书也都救不回来了。
火光刺眼,她单薄身形似雪,面容看不清虚实,脚边药包被打翻在一边,她消瘦得吓人,整个人像一张薄薄的纸片。
而她痛苦到极致的指责更是如同一把尖刀,她指着围观的人群,失了读书人的风度清雅,每一个字落下的重音都是控诉。
“你们就那么看不得她们读书,识字,因为你们害怕,害怕她们有了自己的意志,就会脱离你们的掌控!”
“你们之中无一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女儿,姐姐妹妹一辈子乖顺,听话,受人摆布,因为你们知道自己的自卑怯弱和无能!”
祁愿又哭又笑,“更可悲的是,就连她们的母亲,也会因为女儿没吃过自己受过的苦也心生愤恨,就连母亲也会觉得,自己是在替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男人养妻子!”
她指着围观的人,指尖颤抖,明明她知道这其中就有纵火者,甚至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帮凶,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救不了火,救不了书,救不了人,救不了世。
“不断被人打破认知,挑战底线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无法掌握别人的人生,是不是让你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当唯一优势都被后来居上、剥夺,你们是不是就慌了?”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褪去山长的光环,其实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只是想好好教书,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不放过我?”
“为什么,你们不放她们过自己的人生?”
可是对不通人性的野兽说再多的大道理,它们也是听不懂的。
祁愿扫了周围人群一眼,却没看到她想再看到那几张脸,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正面迎上火海,引起惊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