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引发众修仙人士浮想联翩的主人公,沉默着缩在茶馆的一个角落,头戴黑色斗笠帽,纱幔垂下将整个人笼罩得严严实实,不见窥得容貌。
虽然这副装束在茶楼显得突兀,但是行走江湖之人谁敢说没点怪癖?骑猪上大街的都有,戴个斗笠就显得小巫见大巫。
乌姀沉默不言。
她坐在这里三个时辰了,茶水来来回回续了五六回,客人更是走了几波,可是他们讨论的话题,无一例外全是清坞宗的小师妹叛逃宗门被通缉的消息。
虽然她并不想听,但是他们的揣测声还是不受控地自己流入她的耳朵。
有说她色胆包天爱上自己的师尊师兄的,也有说她嫉妒成性,对师姐心怀怨怼的,还有说她爱上了一位凡人,恋爱脑发作,叛出师门私奔,更有甚者,说她是与合欢宗的男修跑了。
离谱至极,全是造谣!
袖间玉简不断发出嗡嗡震动声,乌姀简单看了一眼,她的好师尊好师兄和好长老峰主们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门们,已经你一灵石我一灵石地给她砸到通缉榜榜二去了,高达三十万万上等灵石。
黑马之势异军突起,仅居常年霸榜的榜首妖皇弥魁,魔皇幽冰之下。
乌姀瑟瑟发抖,默默兜紧了自己的斗笠。
要是身份败露,一定会被拍桌而起的众修士捅成筛子吧。
她如今把清坞宗带下来的老婆剑也典当了,把芥子空间内这些年积累的灵药灵果也卖了,不过换了一千上等灵石。
而她现在,就是行走的三十万上等灵石……
就连她自己都心动要不要去自首了。
乌姀坐不住了,随即站起身,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出去碰碰运气。
适才出茶楼,她仗着自己戴着斗笠无人看得清她的模样,大咧咧地走在街上,估计也没人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光明正大地众修眼皮子底下走。
路过一个吆喝的冰糖葫芦小商贩摊子,乌姀被摊主怪异的打扮吸引住了,缓缓停下脚步。
那摊主分明是算命先生打扮,左边拿着糖葫芦草靶子,脖子上用细麻绳穿着快板,右手拿着题“只卖有缘人”的墨宝,周围驻足了一圈人。
见乌姀面露好奇,摊主道:“怎么样仙子,挑战一下吗?”
乌姀:“怎么个挑战法?”
“鄙人最近正在收集戏文中的人物结局,若是仙子的好点子精妙绝伦,这两串糖葫芦我就五个中等灵石卖于您。”
五个中等灵石?
乌姀想了想,以前没钱的时候她都没敢上前问价格,好几年都没吃过糖葫芦了,和她想象中的一样贵。
不过今日她高兴,不妨奢侈一把。
“好啊,你告诉我都是哪一些人物吧。”
“这糖葫芦先给仙子。”
摊主从草墩子揪出一根递给乌姀,从胸前掏出一本本子和毛笔,边说边记录,“其一,幸运之人的结局。”
乌姀仔细思考,“幸运之人,那就死于牺牲吧。”
摊主一愣,周围群众也一呆:“仙子何出此言?”
乌姀咬着竹签,“多次出于幸运逃脱死亡的人,最后却因为旁的人事物牺牲自己的生命,不是很凄美吗?”
摊主展开笑容,“其二,高傲之人呢?”
“高傲之人,那就堕入深渊,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被人踩在脚底,以至迷失方向,终日浑浑噩噩。”
“其三,擅于算计之人?”
“擅于算计之人,那就让他为友情自甘堕亡,清醒地看看着自己沉沦,走向死路,明知道会死,但他聪明的头脑还是让他瞒过所有人。”
“其四,好战之人?”
“好战之人被人砍落手脚,从此再也无法战斗。”
摊主看着眼前一边淡定咬糖葫芦,一边平心静气地说出恐怖话的乌姀,只觉得她是魔鬼,“其五,单纯之人?”
“单纯之人就让他为亲所弑,他一路成长,虽然见惯了尔虞我诈,但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最后却被至亲骗回去残忍杀害。”
摊主咽咽口水,手上动作不停,“其六,谋权夺势之人呢?”
“甘当祭品。”乌姀说得笃定,“谋权夺势之人必定头脑聪慧,可他看出了多年好友的计划却没看破,知道对方计划的一环会是自己,仍然从容按他的计划赴死。”
“重情重义之人呢?这总得有个好下场了吧?”
“重情之人,那就让他为情而死!”乌姀双眼放光,“相信我摊主哥哥,比起殉情,这种友情的戏码更能骗观众眼泪!”
摊主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照她说的写,出街想必都会被丢烂叶菜,“悲悯之人呢?”
“悲悯之人,那就让他被迫诛戮,他心怀悲悯,不忍看天下不公,却为了最后拯救世人的大计划,不得不残杀无辜,最后大业已成,他却因为受不了内心自我谴责而结束生命。”
“最后一个,骄傲之人呢?”说到最后一个,摊主的心已经冷了。
他的纯爱温馨治愈小戏文,现在已经变成致郁小戏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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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之人为义殉亡!从容赴死。”
在她的最后一个字一锤定音,群众中爆发了一阵热烈喝彩:“好啊!仙子果真心慧智明,真是精彩的一场团灭!”
“仙子是写话本子的?可否报上名号,下次保证见了就跑,绝对不看。”
“是啊,我自己可以不看,但必须让我的好友看。”
谁家好人一个生还的都没有啊。
见到此人的话本子,一定要第一时间撒腿就跑。
乌姀虽然听不懂,但她觉得应该是夸自己写得好吧!
她绞尽脑汁编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号。
她是乌,便是乌鸦,即为鸟。
虽然个子不高,但她又不甘心做小鸟,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实力还是挺强悍的。
“我叫——精悍的大鸟!”乌姀笃定道。
群众:“……”
摊主:“……”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叫什么?
“怎么了吗?”乌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名号奇怪,甚至觉得萦绕着一丝霸气。
“没什么,没什么……”摊主艰难说服自己,“大鸟仙子,您的糖葫芦。”
“谢谢。”
乌姀喜气洋洋拿着自己的战利品,交了灵石,认真逛起集市。
自从在任务之中奔波,她许久没像普通人一样安安心心逛过市集了,想来也有十年。
“糖葫芦!一个中等灵石三串的糖葫芦!”前面又是拿着糖葫芦吆喝的小贩,草靶子上的糖葫芦和乌姀的一模一样。
乌姀一顿,这里一个中等灵石三串,那里五个中等灵石两串?还要她答题!
小贩瞟见了她手里的糖葫芦,一脸惊奇:“仙子,你这不会是从那陈骗子手里买的吧?”
乌姀笑容凝固:“什么陈骗子?”
“就是打扮成神棍的那个啊!脖子上还挂着快板儿,天天去城西的糖葫芦大户进货,再高价卖给傻——卖给过路人,仙子快回去看看他还在不在,讨要个说法。”
“什么!”
乌姀手里的糖葫芦都不香了,再匆匆返回一看,果然那地空了,人没了。
她在风中凌乱:“……”
摊!主!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有缘人的吗!!
被骗了的乌姀还是气鼓鼓地将糖葫芦放入芥子空间。买都买了,人也找不到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路过一穷巷,一陌生少年直直撞向她的肩头。
她躲闪不及,下意识要按住自己的帽子,不料那少年踩到她曳地的纱幔,向前扑去,连带着她的斗笠一起。
完了——
乌姀崩溃地闭上眼。
她啊,小姀啊,这波死定喽。
猝不及防地见了光,她能感受到和熙暖阳洒在她脸上的温度,乌姀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正面和一双溢满了震惊的双眸对视上!
对方披发似墨,青衣温润,锋芒不露,像乌姀在玉石器店铺里看过的上等佛公,似水澄澈凉意又毫无棱角,郎艳独绝,秋水如玉骨。
他眉目如画,带着林间小鹿般的惊慌失措,和她一看就不同,一定是被家里养得极好的。
来不及多想,乌姀的手已经自觉做出了举动,擎起少年衣领,不由分说闪进小巷,把人“砰”地按在矮墙上,眼里闪过一闪而过的杀意,“想活想死?”
少年很老实:“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