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鱼姣沉默的卷起了手中誊抄下的罪己诏。

自古以来,后宫争斗不休,为此丧命的孩子不知凡几。

但没有哪一位帝王敢于为自己的爱子,发下罪己诏。

更何况此人还是朝瑾。

是一心想要名留千史,为圣明之君的朝瑾。

似有所觉,长鱼姣忽然推着轮椅行到窗边,往下望,真见了满头纷白,身形消瘦的男人。

长鱼姣不自觉的蜷曲指尖,在下一刻她见到了男人抬起头,与她相视。

依旧戴着面具,还是红眼眶的灰兔子。

只不是她送给他的那一个。

朝瑾没有动作,只是安静的待在树下看长鱼姣。

罪己诏前,朝瑾不眠不休三日,将朝政处理完,抽了一日去慈宁宫陪伴太后。

至孟雅南假死,他再也忍不住,逃似的离开了那座荒唐的皇宫。

朝瑾的心很空。

空到发慌。

好似前半生的繁花似锦下所有的腐朽都在这短短时日被翻开。

在得知衍儿离世真相的那日对孟雅南生出的恨,也在如今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忍不住想,他这位太子妃,做的还真艰难。

如他一般自我一些,又何必如此艰难。

也不知为何,她们总是不信他。

皇后不信他对衍儿的疼爱之心。

长鱼姣不信他对她的爱。

他又何至于如此不堪。

是的,不堪。

朝瑾只觉得,在她们面前,他好像只能用不堪形容。

这是朝瑾第一次在长鱼姣面前转身。

行人纷纷奇怪的看着这个扶着树干低声哭泣的男子。

还有好心人沉默的上前,给朝瑾递了一块帕子。

长鱼姣就这样在客栈二楼看着他。

看着他憔悴弯下的脊背。

想着那封罪己诏上的内容。

“公子,公子,有位姑娘让我送给公子的,说是,一醉解千愁。”

朝瑾泪眼朦胧间,是客栈小二拎着酒壶送到朝瑾身边。

朝瑾看着酒,下意识抬眼去看窗边的长鱼姣。

见她素白指尖捻着一只酒盏,才终于露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

景和七年夏 七月初七

朝瑾就在客栈下,提着一壶酒,与二楼窗边的长鱼姣对饮。

明月照人,寂静无声。

却在这份寂静中,让朝瑾浮沉多日的心踏踏实实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