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有几句话赠给殿下。”这个时间,要想保住辛彦之的性命,只能让辛彦之变得有价值。“殿下想要的王位就在眼前,历观古今以往之迹,唯乱世乃有英雄,而平世则无英雄,先王驾崩,新君虽然继位,宁安君本就平庸,十几年来都在后宫亦步亦趋,这王位也坐得没有底气,虽是遗诏所指定的王,他不过是被推到了幕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之后定有不臣之心的声音浮起,这便是乱世。”景松鼓动着缘遥,他将事情的利弊一一陈述,事情能否如他所言,他并不能保证,但缘稹继位,他的兄弟都不服气却是事实。
“机会只有一次,纵使你说破嘴皮子,也不可能再有。”缘遥被礼制熏陶了二十多年,不似眼前这些蛮荒的西夷人,也没有乱世出英雄的想法,即使乱世能出英雄豪杰,也绝非是有违祖制地烧杀抢掳。
“殿下此言差矣,先王驾崩,并非机会,只是引线,郁积既久,必有所发。”以往,新朝之初,政权不稳定,但往往是权臣搅弄朝堂,民众造反并不多见,但景松必须将事情说得严重一些,这样,缘遥才有机会,缘遥作为一个隔离朝堂四年的嫡王子,手上根本没有有份量的权臣,想搅弄朝堂,也不由他。
“若本王第一个做了,在青史上便会遗臭万年。”但凡高贵之人,都有种洁身自好的臭毛病,让缘遥领兵去夺权,他反而还看不起。
“败则为寇,成则为王,唯强是祟。先王在位二十二年,民间矛盾积深,领事林奴隶暴动之时,殿下还未回宫,本朝自开国之时,无寒族参与国政之例,百姓为官吏所凌逼、憔悴虐政,又无处作主之时,其抵抗之术,只有两种途径,小则罢市,大则作乱,本朝立国也不例外,武王以武力开国,也皆逢乱世,殿下是心雄万夫、虎视八荒的强者,只看殿下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并非不可逾越。”
越是缘遥看重的,景松却偏偏要忽视,缘遥作为守成之君,他看中的是机会,景松偏偏不提“机会”二字,他用天灾人祸在给缘遥制造时机,也将事情说得含糊不清,眼下缘稹登基会不会让民间矛盾加深,他不是预知万物的神,不得而知,但若是有,揭竿而起都是迟早的事。景松像辛彦之一样,做起了缘遥的策士,这一次,缘遥听着已然心动,他收起手上的内力,辛彦之在江波殿的这段日子,把权势玩得遮天盖地,无疑,他是长袖善舞之人,能知进知退,眼下,要从缘稹手上夺权,还用得上他。
“辛彦之究竟是何许人?”缘遥问道。
“殿下用得上之人。”之前的时间,缘遥定也会不动声色地疑辛彦之,景松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他怀疑就让他疑吧,一直有疑,他才有存在的必要。
“既如此,给你三日时间,找出辛洛,带到江波殿。”缘遥说完,转身走了。
君王复利出灵这一日,北冕城天气出奇地暖。君王复利终年四十八岁,相比他的家族,已是长寿,他的祖父武王死时四十四岁,他父王死时四十五岁,都是正值壮年。往前推,历代天子也大都年寿不永。对于个人,这年岁有些仓促,五十岁正值人生的壮年,也正值生命的巅峰状态,这时候撒手人寰,令人扼腕叹息,但生在帝王家,早死反而是一种幸运,人到晚年,往往要面对更多的明枪暗箭,它们来自前面的朝堂和自己的后宫,就算是文治武功极一时之盛的君王复利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亲人的争权夺利会让一个老人齿冷心寒。对于时代和王位,这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年纪。
缘熠帮他父王选择了这个更合适不过的年龄,死得壮美,死得恰如其分,留下的威严和风采永远都活在民众心中。他的一生轰轰烈烈地走完了,现在,他留在身后的灿烂与宁静像今日这天气,甚至有几分优美。财富、权势、女人都与他无关了,一切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可世俗之人,能真正大彻大悟地少之又少。他安静地躺在灵棺内,生前的威仪,死后依然在延续,棺木被七十二人抬出北落狮门,缀有悼词、奏着哀乐,王室与廷尉司倾巢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64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禁卫军的仪仗队,有一千八百人之多,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
缘遥夹在送葬的队伍中,触景生情想起了他母后索加王后出灵时的情景。或许也与他父王一样,受北冕国万民景仰和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