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的走着,不远不近。
雨淅淅沥沥下着,山间泛起浅浅的水雾,像是要吞没他们的身影。
鸣神我渡全身湿透,走的很慢。
一辆黑色奔驰风风火火地疾驰而过,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鸣神我渡恰好就站在车轮滚过的积水边,瞬间又让这倒霉孩子被泥浆浇了一身。
但不重要,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
他本就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人,相比起战斗时濒死的重伤,就算因为打湿发烧了,对他来说也只是小事。
换做恋爱小说里,估计男主应该绅士地撑起一把伞,霸总式的把女主揽入怀中,并肩前行,替她遮风挡雨,温暖余生。
可鸣神我渡从没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撑伞渡谁。
他不会水,摔进河里大概是当场溺死的命,有人想救他,也会一起被牵扯着坠入深海……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做得了什么,渡得了谁?
他像是河里的鱼,看着岸上的风景,离那些可能会像鸣神高寺一样被自己摧毁的事物远远的,盯着敌人,一刻不停地鞭打自己,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失去方向……
看到七海晶,想起那天丢下失血过多的她去和立川真蝗战斗,想起她都那样乞求了,自己还是丢下她,比起救人优先打倒源光海,多少是对自己老板有些不仁不义……
可自己又不是什么活佛,哪有什么济世救人的胸怀,他连自己都渡不了,被困过去的囚笼里,像个陈旧的老古董,怎么擦也还是灰扑扑的,比起知恩图报,还不如管好自己……
女孩偶尔微微转头,瞟他一眼,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复杂,像是逛街赶集时走在前面的大孩子,偶尔会看看自己的小老弟或者老妹是不是还跟在自己身后,还是调皮的跑去哪儿玩了。
“等我一下!”七海晶抓着鸣神我渡的肩膀,把他按在一棵大榕树下,好在没有打雷,否则按他这人品,多半要遭雷劈成闪电小子。
七海晶撑着藏青色卫衣,急忙忙地冲进雨幕,从路边的矮坡上费力地扯下一大块象野芋的叶片,当做雨伞。
顾名思义,象耳芋就是叶片,可以长到跟大象耳朵一样大的植物,比起其他海芋类在山间小道等阴凉潮湿的地方都很常见。
“喏,拿着……”
她把大号的叶片塞到鸣神我渡手心,感觉像是在给垂头丧气的小孩发糖。
鸣神我渡从来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家伙,那条脊骨在他身上,就像是混入人间的异物,坠入凡尘的潘多拉魔盒。
生物会本能地惧怕Forsaken,它们是神,是天生的暴君,傲立于一切生命之上,伟大,且残暴。
而神的细胞就存在于他的体内,明明浓度不及圣纹者,但单凭那条脊骨,就足以让这种诅咒像是催化的化学药剂般猛烈。
恐惧也好、厌恶也好、莫名烦闷的异样感也好,他是哪怕伪装着笑意,也不可能融入人群的“怪物”,更别提什么青春时青涩的恋爱……女生们见到他的反应也就和见了鬼差不多。
鸣神高寺知道这一点,他很清楚那种诅咒会让所有的孩子都害怕他,所有的大人都嫌弃他……
可老家伙还是把他送去了学校,像是试图教会一个盲人怎样画出看不见的世界。
“一直淋雨会发烧的,别让人担心。”七海晶盯着他。
鸣神我渡没有答话,只是有些木讷地接过野芋的叶,抓着中空的茎,把宽大的叶片顶在头上,像只蠢兮兮的树袋熊。
他接过了那柄“伞”。
仰起头,面前女孩清亮的眸子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明明和最初相见时一模一样,和紫的眸子也那么相像,却再没有让他联想到紫。
他忽然想到了上小学时,有次放学下了大雨,别的孩子都被家长一个个的接走了,那些孩子都不喜欢他,看到他一个人淋雨离开,一个个投来幸灾乐祸的笑。
他独自冒着雨,本以为要就这样走回家,却在回家的半路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将伞递给了他。
“一直淋雨会发烧的,别让我担心呀。”
“没带伞的话借一把就好了,你看哪个同学不顺眼,直接给他伞抢了,反正下次再还。”老家伙还是那么不正经,说的“借”,却一不小心又暴露了狂放的本性。
鸣神高寺是飞奔而来的,因为起源山脉的事,他刚在考古协会和一众老古董对骂,本来可以低头妥协,只要贡献起源山脉的情报,他就能轻松做回“考古皇帝”。
但他舌战群儒,几乎是把每位德高望重的考古学者的父母都问候了几遍,看到外面下了雨,大骂这些老不死探究南极是在自取灭亡,还特么的耽误了他接孙子放学的时间,紧接着掀桌就走。
他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自己真的是那种英雄豪杰盖压群雄,百分百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说话间喘着粗气,这么远跑来,显然是难为他这把老骨头了。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女生递“伞”,会是这样的……象野芋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