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刚想说话,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
张月辉扭头看向手术室的大门。
医生从门内缓慢走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张月辉表情凝滞,接下来医生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进去。面前的医生和他身后的护士似乎都有着同一张脸,这些一模一样模糊不清的脸都在嘴唇开合,做着一样的动作,重复着聒噪的话语。高度相似的脸和动作仿佛抽象的色块在扭曲蠕动,让张月辉头昏脑涨,甚至觉得反胃。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止认不出人脸,连别人说话也听不清了,观察世界和同世界交流的渠道都被切断,他一个人伫立在自己思想的孤岛中不知所措。
其实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当初母亲和一个隐姓埋名出来花天酒地的纨绔一夜风流,有了自己,却连那男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姓张。这么多年来,母亲只顾着顾影自怜,幻想那男人幡然醒悟,将她带入上流社会一起生活。她自己要维持楚楚可怜不争不抢的人设,自然没有对张月辉投入多少的关注,否则张月辉也不会想要通过报考军校变得优秀来逼迫母亲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这么多年,母子俩都是各过各的,张月辉上了高中以后,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就连学费都没给他出过。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要熬出头,他要证明自己也有足够的资格获得她的关注,她却先一步撒手人寰。
没管张月辉听没听进去,医生交代了一些事后就自行离去,只留张月辉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
他没有进手术室去看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而是重新坐回了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不是中午没吃饭,低血糖犯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伴随着温柔的女声被递到了张月辉面前。
张月辉抬头,一张不同于其他人的面孔骤然映入他的眼底。
他形容不出那人的样貌,但那是一张他绝对能认出来、绝对不会忘记的脸。茫茫人海中,只有这一张脸清晰可见,仿佛汹涌浪潮中的锚点,将张月辉因为母亲的死而激荡漂流的情绪稳稳地固定在了原地。等风浪平息后,这个锚点也将成为全新的起点。
过往的阴霾都将被隔绝在锚点后,成为他永远不会去走的回头路。
以后他只为这个锚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