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安奶奶正在睡梦中,听到门外响起滴滴的车喇叭声,起床站在房间窗口朝外看,发现院门外停了辆车。
她拿起电筒一照,又发现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在开自己家的院门,立马打开窗户,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拿着安图给的车钥匙在开院门的泊车小弟隔着铁门回道,“阿姨您好,我是送安董回家的。”
外面的雨声车声很大,安奶奶耳朵有点不太好,就没听清楚泊车小弟的话,“你是谁啊,是不是走错了。”
安图从来没有半夜来过安奶奶这里,再加上帮他开门的年轻人又是一张生面孔,安奶奶就没想到他头上去。
泊车小弟很快就打开了院子的门。
与此同时,安图也出声回应了自家老娘,“妈,是我。”
“图图啊。”安奶奶凭声认出了安图,“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老太太,等先生回来了再问吧。”听到老太太说话声起身过来的阿秋提醒道。
“你说的是。”安奶奶立马关了面前的窗户。
之后把披上的棉袄整整齐齐的穿好,又穿好裤子,才在阿秋的搀扶下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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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身上还穿着睡衣,不方便见安图,就没跟老夫人一起去外厅。
安图引导泊车小弟把车子停好,又从口袋里摸出二张红色钞票给他,“打车回去吧。”
“谢谢老板。”泊车小弟从他手里接过伞,小跑着跑出安奶奶家的院子。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安奶奶打开门正好看到安图给泊车小弟发小费。
“妈,外面冷,你快进去吧。”安图走到安奶奶身边,“把伞给我,我去关院门。”
安奶奶把伞给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闻着儿子身上一身呛人的烟酒与各种香水混杂的味道,只觉得头脑发晕。
微微皱了皱眉后,绷不住打了个喷嚏。
“妈,你快点回屋。”安图不过跑去关个院门,裤脚就全部湿透了。
屋内,阿秋捧着一条崭新干净的毛巾递给安图,“先生,擦擦身上的水汽。”
安图接过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
安奶奶看的直皱眉,“你去洗个澡吧,舒服些,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不吃了。”安图冷得一哆嗦,“妈,家里怎么这么冷,你没开暖气吗?”
在自己家,每次回家都暖烘烘的,安图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发现越站越冷,才反应过来。
“房间开了。”安奶奶柔声道,“客厅晚上没人,就不开。”
“晚上为什么不开?”安图不认同老太太省钱的理由,“开工空调能要多少钱,您年纪大了,得注意保暖……”
锦城地处南方,冬季湿冷多雨,待在屋子里阴冷阴冷的,安家条件好,发家早,以前安图和老婆孩子住这里的时候,冬天也是全屋开空调的。
梁秋宜吃不得丁点苦,又不喜欢穿厚衣服,以前住老宅的时候天气稍微冷点,家里就开空调。
如今安家的新宅,就安装了独立采暖设备。
却没想到,今天半夜来老娘这里,竟然会连暖气都没有的,干巴巴的待在屋子里,冷的人发抖,他一时还真不适应。
“我会注意照顾好自己的。”安奶奶催促,“我去给你准备衣服,你快去洗澡。”
家里还有很多儿子过去穿的衣服,安奶奶都一件一件收拾整齐放在衣柜里,不定时拿出来晒洗,他随时都能穿。
“老太太,我去给先生拿衣服。”阿秋在一旁插声。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去拿。”安奶奶笑眯眯的,不管怎么样,看到儿子总是开心的。
儿子许久不来,她这做母亲的能照顾他一下是一下。
阿秋懂老太太的意思,没再跟她抢活,转而问安图,“先生要喝水吗?”
“不喝了。”安图摆摆手,“阿秋,麻烦你去帮我找双鞋来。”
等安图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看到客厅里,老娘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她的脚边,开着一个小太阳,明亮暖和把地面照的发亮。
“妈,你怎么还没睡?”
“给你找了件旧的羽绒服,你穿上。”安奶奶指了指自己旁边沙发上放着的黑色羽绒服。
安图抓了抓头发,走过去在老娘身边坐下,他身上就穿着一套灰色的秋衣秋裤,微微有些紧,绷着肚子滚圆,以前他还没现在这么胖。
人看着比穿西装的时候要憨厚,也不体面。
不过,没关系。
儿子在老娘面前穿秋衣秋裤算不得什么。
待安图把羽绒服穿好,安奶奶又把放在身边的一碗热茶递给他,“喝吧,醒酒茶,暖暖身子。”
安图在“金色年华”里喝了一肚子水,这会儿一点也不渴,就没接安奶奶手里的茶,“妈,我不渴。”
安奶奶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热茶,“说吧,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家,来我这,跟你媳妇吵架了?”
老婆什么样,自己清楚,老娘也清楚。
有些家丑,不可与外人道,但是说给老娘听没关系。
安图轻轻叹了口气,把晚上梁秋宜发脾气前前后后的事情,犹如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安奶奶抱怨了一番,“……你说,咱们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呗,那周家办的‘风华绝代’之宴,确实门槛高,非一般权贵和艺术世家不进,咱们家不够格就不去呗,她倒好,听到周家邀请了华家,时家,没请我们,就不高兴了,她也不看看华初生的老婆可是周盛老婆的表妹,时有信她岳丈大人那身份,咱们能和人家比吗?”
这些年,家里是发展的越来越好。
安图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平时也引以为豪,但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家和顶级豪门世家的区别。
他们家有钱,也就是他爹和他这两代还是发家,可周家是什么人家?
从清朝开始发迹的家族,人脉又广又深,一大家子并不常居锦城,总在港城和伦敦跑,但在锦城的影响力半点不弱的。
这次周夫人要效仿巴黎主办一场以艺术为题的慈善拍卖会,邀请的嘉宾非富即贵,光有钱还真算不上什么,看不上自家,安图虽说有那么点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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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梁秋宜她倒好,人家不邀请她,她就跟要了她命似的发疯。
安图越说越气,“回来的路上骂了我一路说我没用,窝囊,我没用也比不事生产的她要强吧。”
安奶奶静静的听着,等到安图抱怨完了,又端起放在一边的热茶端给他,“秋宜是什么人,你不是知道吗?何必跟她计较。”
“我是没跟她计较。”安图接过已经温了的醒酒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我要是那个心跟她计较,早几百年就跟她过不下去了。”
等安图放下茶杯,安奶奶又问,“心里舒服些了没?”
“哎。”安图长长的叹了口气。
安奶奶又关怀道,“最近公司还好吧?”
“公司倒是发展的不错。”说到公司发展,安图胖胖的脸上又浮现出喜悦的笑容来。
“我儿子能干着呢。”安奶奶笑眯眯的夸了一句。
安图哈哈笑了两声,来劲了,吧啦吧啦跟安奶奶说起公司里的事,“妈,我跟你说,最近我跟非洲那边签了几个大单,我琢磨着这非洲市场有的做,你不知道……”
安奶奶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夸赞两句,等安图再次喝水的时候,才朝他伸手道,“水冷了,别喝了,闹肚子。”
“行,不喝了。”安图十分听话的把茶杯递给了老娘,脸上也浮现出点疲倦的神色来,阴郁的眉间却是散开了不少。
安奶奶今夜里一直在观察儿子的神色,见此摸了摸他的手,发现有些凉,就慈爱的问,“困了吧?”
因着两母子只是说说话,也不必要做什么其他的。
安奶奶在安图坐下前,只开了一盏小台灯保证客厅的亮度,一个小太阳保证供热。
安图直到此刻才发现坐了这么久,家里是没开灯的。
夜阑卧听风吹雨,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声,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这窄窄的一片区域,却让人感觉到格外的安心与温暖。
安图疲倦的心,在老娘如细雨润无声的关怀下,不知不觉就敞开了。
“妈。”他低下头,一向厚实挺直的背脊都弯了下来,满身伤怀,“我今天在会所里看到一个和秋宜长的很像很像的女孩子。”
“啪……”半杯水连着白瓷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碎瓷清脆的响声刺耳的让人头皮发麻。
“妈?”安图穿着棉鞋的脚被打湿了,人也吓了一跳,“你怎么连个茶杯也拿不稳呢?”
因着这杯子落地,安图刚起的点点伤感被炸碎了,颇有些怨怼老娘。
却不想,等他抖完身上的水,见到的就是老娘一张刷白的脸,“妈,你怎么了?”
安奶奶大惊失色,“你,你,你说什么?”
她一双枯瘦的手揪紧了厚厚的裤腿,浑身颤抖不已。
“妈?”安图满脸不解的看着安奶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说我在会所里见到一个和秋宜长的很像很像的女孩子,怎么了吗?”
“有多像?”安奶奶呼吸困难,大口喘气。
“七八分吧,鼻子,眼睛还有脸都挺像的。”
安图终于有点被吓到了,他起身走到老娘背后,帮她拍背顺气,顺了好一会儿,安奶奶总算把气喘匀了,但脸色依然煞白,“那个女孩多大,哪里人,在那里做什么?”
儿子说的会所,她是知道的,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做些什么,她也是知道的。
安奶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万万求菩萨保佑,不是她担心的那样啊。
“十八岁。”安图把今晚从angela那里得来的消息给老娘说了一遍,“淳县人,上高二,高中来跟锦城务工的父母搬来锦城的。”
十八岁啊。
安奶奶稍稍松了口气,却没有完全放心,如果是正经职业,年龄就没有必要撒谎,可要是不是呢?
安奶奶的心就跟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的跳,“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哎呀,妈,这你就别问了。”安图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他老娘就越是感觉要背过气去。
安奶奶提着一口气,揪紧了安图的胳膊,死死盯着他问,“你告诉我,那姑娘是不是,是不是……”
安奶奶一双眼睛瞬间湿润了,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惶恐。
一个长得像媳妇的女孩子,她可以认为是缘分,两个长得很像媳妇的女孩子,那就难找了。
安奶奶想到最近侄子那边还没来得及反馈消息,只觉得,这是这是她这一生遇到的,比孙女丢了才差那么点要人命的事儿了。
那孩子,那孩子要是真的是自己的亲孙女,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南无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的孙女还活在世上,请保佑我的孙女免遭此苦。
安奶奶痛苦的闭上眼,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妈……”看到老娘泪流满面的样子,安图再也顾不得鞋子湿不湿的问题了。
他也头脑发晕,头皮发麻,心里忐忑极了,“你是,你是……不会的妈,应该是长得像而已。”
小主,
安奶奶因为有之前安然透露的消息打底,才敢把安图说的女孩子往亲孙女身上想一想。
安图是想都不敢想的。
亲生女儿还活着却做了那样的事和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女儿被人偷了下落不明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如今都不知道哪一件更让他难以接受了。
安图坚决不要相信今晚见到的angela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最好,最好她就是一个和老婆长得像女孩子罢了。
反正,自己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自己还看她可怜,大方的给她发了一万的小费,让她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呢,这样他就不用为此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但安奶奶在这件事不允许他敷衍了事。
和媳妇长的像的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是随随便便能遇到的呢?
这么多年了,他们家花了那么多钱到处找关系也没遇到一个,今年却遇到了,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可能性。
“你……”安奶奶隔着衣服,痛苦的掐了安图的手臂一下,“你告诉我,你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到底在会所里做什么?”
安图,安图心神恍惚的道,“就是服务员。”
但安奶奶是有点不信的,她还不了解自己儿子吗?
安奶奶一个趔趄栽在了安图的怀里,眼前阵阵发黑。
安图生怕老娘晕过去,急急的补了句,“妈,她就是服务员,真的,这个你放心。”
“真的?”
别的事是坚决不能碰的。
安图知道,安奶奶也知道。
安奶奶绷着最后一根神经,总算没晕过去。
她颤颤巍巍的扶着安图站稳,扯着安图的手臂在沙发上坐下,“你来跟我好好说说……说说她。”
安图只好攥着一颗要爆的心,把今天晚上了解的信息跟老娘说了说。
安奶奶静静的抹着眼泪听完,才缓缓道,“上次然然回家跟我说……”
安图忽的瞪大眼,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你……”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