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年同风起

楚秋池:“这穗城相比其他地方不应该供奉神更勤奋吗?怎么会这庙破败如此?”

裴瑾瑜:“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加上粮食产量不高,没心情来祭拜了吧?”

楚秋池暗自扶额,走向神像,将祭台扶起来,又点了几柱香,还燃了烛火,拜了拜便停下。

“裴瑾瑜,你信神吗?”他问。

楚秋池盯着神像,目光灼灼,虽不曾有虔诚之意,但也够尊敬。

裴瑾瑜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开口道:“若是世间无神,那修真者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楚秋池失笑,看向他道:“也是,是我着相了。”

他盯着裴瑾瑜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他的目光炯然,有些灼人,裴瑾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有些失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嘴唇翕动,道:“是。”

在楚秋池意料之中,他浅浅点头。

裴瑾瑜:“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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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池语气随意,“我不也没想掩饰吗?”他走到裴瑾瑜面前,看着他:“想来,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你师弟,作为医修,还是不能更改功法的医修,要学剑或者其他法术极难,可是我偏偏就会,你不可能不怀疑不是吗?”

哪怕他刚开始确实有掩饰,但是他和原来的楚秋池本就不同,他再怎么掩饰都一样,掩饰不掩饰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秋池和裴瑾瑜离得很近,裴瑾瑜比楚秋池高一些,他想直视裴瑾瑜还得仰着头,他白皙细长的颈和浅色的唇暴露在裴瑾瑜的视线里,他喉咙莫名有些干,喉结微微滑动,手指微蜷,指腹摩挲掌心。

“是。”

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裴瑾瑜眼神闪躲,却没有任何动作。

“神君。”

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庙中响起,楚秋池慌忙移开视线,说实在,他刚才也尴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走到裴瑾瑜那里,离得那么近……

他看向祭台,那道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只见祭台上站着一个皮肤有些灰白,病怏怏的灵童。

楚秋池问:“你是?”

灵童面带疑惑,苍白的唇微动,“神君又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秋收啊!”

神君,我是秋收啊!

神君……

这句话在楚秋池脑海里回旋,他瞳孔微缩,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灰白的天空下,布满鲜血的地上,脏兮兮的灵童跟在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身后,满是鲜血的手拉着那个人的衣服,“神君!我是秋收啊!神君!”

“神君?您怎么了?”秋收歪着头看向他。

楚秋池瞬间回神,脑海里的那幅画面却挥之不去,他看向秋收,声音带着蛊惑,问道:“秋收,你还记得当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五千年前!”

秋收分不清神力,看着楚秋池只觉得心里疑惑,神君这是怎么了?怎么忘性比他还大,这才多久,还说五千年前。虽然满腹疑稿,秋收还是认认真真回答:“我记忆有点乱,不太清楚是多少年以前,姑且就以五千年前计算吧。”

“五千年前……”

*

五千年前,人间帝王荒淫无度,欺榨百姓,百姓苦不堪言。

作为神在人间的使者,灵童们看着这些百姓这么困难心里也难受,他们想尽千方百计来帮助人们,但是无果。秋收使用神力,护佑一方粮食,可是粮食长好了那些人又会抢走,秋收想帮又无力,他只能待在神像里。

秋收是个懒灵童,待在神像里待久 就舍不得出去,等他再出去的时候,人间已经变了样。

曾经孕育出粮食的土地上满是疮痍,天空黯淡无光,空气中尸体的腐烂味、烧焦味,血腥味……扑面而来。秋收是灵童,普通人看不见他,他穿梭在人群里,妇女的哀嚎声,孩童的哭泣声,杂乱无章,萦绕在秋收身侧。

他这才知道,原来有人造反了,几方势力交杂在一起,时时爆发的战乱,使这些百姓落入地狱。

他是代表了丰收的灵童,见不得妻离子散,颗粒无收的场面,一抬手,神力就要倾泄出去。荀羽匆匆赶到,制住他。秋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他动,他藏了那么久不知道人间的实情,可是他们是该知道的啊!

荀羽将他带到他们的据点,跟他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秋收!你冷静点!”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你看看周围的灵童还剩多少!”

秋收顺着他的指尖看向周围,只见原本五百多名灵童现在只剩一百多位,他更不明白了,问:“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荀羽和其他灵童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他身上干干净净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荀羽继续说:“自从你闭关以后,人间的状况愈演愈烈,皇帝实在昏庸,便有人拔杆而起,其实要是按照这个发展都还好,皇朝更替,战乱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坏就坏在上面有人插手了。”

“修真界出事了,有高阶邪逃下来,还有一部分修为不算高的。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清除这些邪修,清得也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高阶邪修在逃,我们根本就抓不住他。”

秋收:“可是修真界的邪修根本就杀不死灵童,那些死了的灵童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羽沉默一瞬,开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和上界联系不了了。”

秋收闻言,迅速检查他和神的联系通道,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联系不上五谷神了,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向荀羽,哆哆嗦嗦问:“神…神……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荀羽抿唇,睨了他一眼,道:“不是,这次的灾难不光只有修真界和人间,很可能神界和仙界乃至整个界都被波及了,神可能不是不联系我们,是根本没办法联系我们。”

“可是这跟那些死去的灵童有什么关系?”秋收又问。

“困住神界的那个东西也在人间出现了,那个东西疯狂捕捉灵童,已经有很多灵童被捕丢掉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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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东西的本体我们从来没看过,只知道一些黑黢黢的触手,抓灵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在找那些邪修的时候用神力了,那些触手就闻着神力的味道来抓我们,我们这段时间真的是为了不被那个触手抓,费劲力气。刚刚你还想用神力,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荀羽瞪了他一眼。

秋收心虚,嗫嗫嚅嚅道:“我,我这不是刚出来不清楚这些情况吗?”

“呵呵!”荀羽冷笑两声,“说你蠢你还喘上了,人间那种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灵童不得插手人间皇朝更迭,这是咱们当初下来的必修课,你给忘了吗?”

“我……”这下秋收没话了,缩成一团蹲在一个角落。

他只是,只是看着那些百姓受苦心疼,有些不忍心,怎么就…就是犯了大错呢?

过了一会儿,看着他自责的样子,荀羽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走到秋收面前,向秋收伸出手,道:“我怕刚刚态度不好,对不起!”

秋收伸手搭在荀羽的手上,道:“是我的错,我知道。”

“接下来还是追那个邪修吗?”秋收问。

荀羽点头,“嗯。”

“好。”

之后,秋收就开始和荀羽他们一起追捕那个邪修,那个邪修作恶多端,边逃还边给人们种下‘岁蚀’,几番下来,灵童们倒是累得精疲力尽,那个邪修倒是逍遥自在。

“啪!”一个灵童折断了手里的树干,咬牙切齿道:“他是老鼠吗?这么会逃!”

“要是没发生战乱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要是能逃出去算我输!在庙里将神力扩散出去,都不用花时间和他斗智斗勇,好烦啊!”

长时间追捕那个邪修,很多灵童心态已经崩了。

“你们想立马抓到那个邪修吗?”说话的是一个邪神的灵童。

他这句话一出,其他灵童立马看向他,问:“你有办法?”

那个灵童许是突然被这么多人看没反应过来,脸“噌”地一下就红了。他别开脸道:“嗯,我有办法。”

其他灵童脸上立马扬起笑容,荀羽却问:“什么办法?”

“我献祭,我的神力至暗,可以将你们本身的神力隐藏,你们就可以耗费神力去抓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秋收立马打断他:“不行!”

“可是那个邪修再不解决人间的人都快死完了!”又有一个灵童说,他的声音有些崩溃。

“晦……”荀羽看向那个灵童,那个灵童却打断他。

“别乱想了,再不解决那个邪修,你们还想再多费几个灵童吗?”

荀羽立马闭嘴了,他看向四周,灵童已经只有五十个了,快没有了。

那个灵童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嘴里念着咒语,人很快就变成一团黑雾,那些黑雾迅速围绕在剩余的灵童身上。

“他,他平时那么惜命,天天把命挂在嘴边,怎么就那么果断呢?”一个平时跟那个灵童玩得好的灵童走出来,喃喃自语。

因为他是邪神的灵童,邪神在人间并不受敬仰,他如果没有神力是会死的,所以他是所有灵童里最惜命的一个。

其他人也无话,他们都挺自私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有了身上黑雾的遮挡,他们很快就找到那个邪修,将其灭杀。

好景不长,他们身上的黑雾散了,那些触手又开始追捕他们。

至长陵,他们遇到一位神君,那个神君救了他们。

毫无意外,那个人就是北垣。

也是在北垣救了他们以后,黑色的触手蓦地多了起来,与神力稀薄的灵童不同,北垣身上神力浓厚,那些触手基本都去找他了。

北垣解决了那些触手,自己却陷入疯魔,秋收被他重伤。

待北垣被唤醒,秋收也陷入沉睡。

在秋收最后的记忆里,北垣身着蓝衣,戴着染了血的面具,身后四十九个灵童各种惨,但都担忧 看向他。

*

楚秋池这下没话说了,所以之前那两个灵童喊他神君也不全是认错了,而是他和那位神君长得真的一模一样,并且,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君。

秋收说完这些,脸色更苍白了,楚秋池猜出来他应该是那次被北垣伤到的伤害没好。

他走过去,下意识想救那个灵童。

他不知道,就在他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识海里那棵树抖落了两片树叶子,化作精纯的绿色从他指尖泄出,从秋收的脑门处钻了进去。

同一时刻,楚秋池心脏处粗壮黝黑的那条因果链松了,只是微乎其微,他的主人根本察觉不到。

“楚秋池!”

楚秋池脑子一片混乱,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裴瑾瑜伸手捞住他,一只手托住他的腰,看向秋收。

秋收的意识也有些恍惚,但脸色好了不少,他缓缓趴下,躺在祭台上,身上绿光萦绕,将他裹成蚕状,接着,他的身体隐入神像中。

裴瑾瑜见状,将楚秋池拦腰抱起便往外走。

回到他们住的地方,裴瑾瑜抱着楚秋池抬脚往里走。

“谁?”

他突然看向门那处,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