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自从入这中和殿后,周庭芳表现得一直很淡然。礼仪规矩无可挑剔,甚至比他还要熟悉。
就连默默观察她的几个皇子公主也忍不住眉梢一挑,暗道太后调教人的本事。
施明澈却难掩惊色。
周庭芳给他的惊讶……委实有点太多。
她当真只是葫芦巷里张家和离出门的寡妇吗?
为何她写得一手好字?
为何她熟知宫中礼仪?
为何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惧怕这群皇子公主?
施明澈掩下心头疑问,只低咳一声,“方才你可看见周修远了?他是不是就是杀害秦大奶奶的凶手?”
周庭芳却不说话,只用另一双筷子给他夹菜。
“小孩儿操心容易长不高。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别说话。”
“哼。我这是为了谁?”施明澈又嘀嘀咕咕的问,“你到底跟周修远有什么仇恨?我看他普普通通,先前一直沉默寡言,遇事就往公主身后躲,瞧着怎么有些畏畏缩缩。我看外界关于他‘少年天才’的传闻怕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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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充耳不闻,沉声道:“吃你的饭。”
“明澈。坐过来。坐到阿姐这边来。”
安永郡主在隔壁桌,遥遥招手。
施明澈望一眼周庭芳。
心中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可到底跟着周庭芳许久,也练就了两分不动声色。
“阿姐,今日柔嘉县主第一次面见圣上,我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皇子公主。我坐她旁边看着,也省得她闹出笑话。”
安永郡主却不依不饶,“你我姐弟好久不见,自然要叙叙感情。至于这位周娘子嘛,这殿内的诸位…都是良善之人,谁会欺负了她去?”
慈恩太后低咳一声,笑眯眯的打岔:“澈儿,你表姐一直说好久没见你,心里一直想着你呢。你坐过去,你们两姐弟也亲香亲香。”
慈恩太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又唉声叹气,“等你表姐将来嫁了人,你们天南海北的,这辈子又能见上几次。”
太后…这是想起那位在封地的长公主了。
皇帝心领神会,立刻道:“母亲不必伤心。玉梦是大哥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若母亲真舍不得,便将她留在京都嫁人。她一辈子在您眼皮子底下,您也好安心。”
慈恩太后叹息,“皇帝的孝心本宫领了。只不过出嫁从夫,她总归是要嫁去南阳的。”
这一席话,说得中和殿内的众人都不敢接话。
太后娘娘这些年精挑细选,将整个京都的好男儿都打探了个遍,选来选去,也就只瞧上了沈知。
偏安永郡主身份尴尬,这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当。
于是,远在南阳的赵子俊便入了太后娘娘的眼。
只不过,南阳离京都有千里之遥。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想到安永郡主要远嫁,而施明澈又要回南诏,偌大的皇宫又只剩她一人。
而眼前这满堂的孝顺子孙都不是自己嫡亲的血脉,慈恩太后觉得眼前这些饭菜都没了滋味。
皇帝向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立刻心领神会。
她轻轻放下银筷,环顾四下,最后视线落到周庭芳脸上。
“这位…便是周娘子吧。”
“臣女在。”
周庭芳起身,一提衣裙,缓步走到殿堂中央。
她跪下。
双手交叠在额前,伏身,叩头。
礼仪完美,无可挑剔。
“抬起头来,让朕也瞧瞧。”
周庭芳听话的微抬下颚,双眼却只看大理石地板。
眼角余光却瞥见帝后那两张熟悉的脸。
只听得一声轻笑。
皇后娘娘赞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周娘子不仅容貌出众,又有救护王世子之勇,此女当为天下妇人之表率!当赏!”
皇后娘娘笑吟吟的褪下手腕上的玉石手钏。
立刻有宫婢上前用托盘装上,随后捧到周庭芳面前。
周庭芳知道这是帝后赏赐是必走的流程。
毕竟她是太后新收的义孙,帝后为讨太后欢心,又要博一个孝名,必然要对她释放善意。
安永郡主转动酒杯,闻言轻轻嗤笑。
容貌出众?
这位皇后娘娘也当真说得出口。
周庭芳叩头拜首,声音清脆,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