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至始至终都记得她当时轻蔑无情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他午夜梦回,都是她刺了他一刀,而后奔赴他人而去的身影。
她新婚那日穿着的喜服,竟与他梦中的一模一样,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
若是非要评价他们之间的缘分,或许只能叫做孽缘。
宿世的冤孽缠上了他。
这世上不是只有佳偶才是天成,怨偶必定也是。
晏景离心脏只隔三寸的旧伤又开始折磨他,头痛欲裂,心肺翻搅,像是有人故意在搅。
他不能在她面前露出狼狈模样。
若是一副弃妇嘴脸,她必然要更瞧不起他,哪有女子会爱上一个她瞧不起的男人?
尤晚秋听见他在质问她,晏景即使在这时候,都是骄傲的,他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睥睨她,等她看来,只看见他的恨意跟轻蔑。
“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晏景捧着她的脸,恨意里透着怅然跟怀念:“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我,你求我救你,你在空山寺拦住了我,跟我没话找话,你给我递信,给我绣绒溴香囊,编织剑穗荷包,我记得你那时将荷包丢我怀里,你说……”
——“景和拿了我的荷包,就是盖上了我的印记,卖给了我,再不许你去瞧旁人。”
好神气,好娇蛮的姑娘。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她当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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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晚秋一开始不爱笑,但他跟她在一起久了,吓唬了周同,使得周同对她退避三舍,又派了人去王家,明里暗里帮她挡去周淑婉的暗害,怕她没有银子花销,又不想伤及她的自尊
——阿奴即使来勾引他,但也是存着骄傲之心,不想真去做那攀附男子换取财物之人。
他只好伪造信笺,将那些东西跟金陵那边传来的一并寄给她,装作是从金陵送来的。
时而他也会收到她感激的来信,信中满是小女儿的娇言,还有一些或抱怨,或宽慰之语。
晏景小气得很,竟开始妒忌起她那位在金陵的“姐姐”。
因着二人相好,私相授受,她婉拒几次,总有那么一两次应下来,日子不好过了,或当或卖,总能换到银钱。
京城的当铺他都有人脉在,他送的东西也在隐秘处盖着广阳侯的私印,只要她的婢女来当东西,都是按着翻倍给价,而被买下的那些曾经陪伴于她身边的物件,自然都被送到他的私库。
跟它们的主人一般,是他的私藏。
尤晚秋日子渐渐好过,也爱笑起来,晏景极爱她唇角那对浅浅的酒窝,像是在里头酿了蜜,惹得他手痒,欲要去戳。
但他不能如此,那会吓着她。
晏景只好忍耐下来,或许那神情在她看来,是不太温柔的。
尤晚秋眼中的他似笑非笑,荷包被他漂亮修长的手拎着捏着,是不重视的态度。
她一向敏感,见他如此,笑意也消退了三分,梨涡不再显现出来,弧度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红,本就颜色浅淡的眸子起了层薄雾。
心意这般不受人重视,是应该要伤心的。
但他们身份差距太大,尤晚秋有意攀附他,所以伤心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表露。
晏景叹了口气,她实在不知道他是如何压抑自己,若是他真在她面前表露出那副重视模样,恐怕她会被他吓跑。
阿奴一贯是很胆小的。
“真是娇气。”
晏景无奈的看着她:“尤大小姐既要让我卖身于你,怎么还要偷偷哭?是大小姐嫌我哪里不好,白费了你的荷包?”
尤晚秋破涕为笑,原本藏着的眼泪早已没了,梨涡又显现出来,晏景喉结滚动,极力压制呼吸,目光落在被她轻咬着的唇上,被贝齿压着的地方微微泛白,更显得周边唇色娇艳。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斜眼飞他一记,“登徒子!”
晏景却笑起来,他五官深邃,凤眸顾盼生辉,有意无意勾人时,更是动人心弦,原本倨傲俊逸的面容,又幽生出一份妖冶来,据说他凶名未显之前,出行时还有女子朝他抛掷香草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