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却偏故意挑刺,一个接着一个的揭开红绸木箱,苛刻评价着这些已经跟着它们的主人一块,成为他囊中之物的嫁妆,酸溜溜的假装自个儿是个翻阅挑剔新婚妻子嫁妆的小气新郎。
等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晏景看到的却不是那些出嫁所用的器皿,反而是些陈旧的老物件。
里头摆放着一把断了弦的琵琶,琵琶的主木背板看着并不名贵,也不罕见,是会被专门制琴的琴行里,被随意摆在外头揽客的,极普通的样式。
晏景却认出来,这是她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带着的。
那时她用这把琵琶在宴上奏曲,看着娇弱胆小,实则性子颇桀骜,明明弹的是温婉靡靡之音,曲调却被她改的像是在骂人,偏生改的极巧妙,若不是喜好雅音者,恐怕都听不出其中之意。
周同那个蠢物自然听不出来。
而晏景长于深宫,年少时也好过琴筝,自然听得分明,那本是一场百般无聊的应酬,他却被琵琶音律勾起兴致,不免抬眼朝她看去。
自此一眼万年,被她勾得堕入了命运的尘网,跌落红尘,要受那风流业障。
其实当时在场还有几位听得懂曲谱的公子哥,对她也起了兴趣,只是要么碍于周国公府,要么想落个洁身自好的名声,不敢妄动。
之前一贯冷情、不近女色的晏景却是一反常态,随心而动,最终也如他所愿,尤晚秋兜兜转转还是被他带走,如今已是他的掌中之物,就连先前的嫁妆笼屉,也成了他的东西了。
他伸手拨动琵琶上已松动的弦,发出的声音呕哑嘲哳,不复以往清灵。
琵琶边上是一些女儿家的玩具,有两只兔儿灯,兔儿做的不甚精巧,但颇有野趣。
阿奴一贯爱热闹,这必是她花灯节在市井买的。
兔儿灯旁,又有一只竹猫儿,几个小皮影人,一对穿红着紫的“摩睺罗”小人,还有些绢花,扎绢花的丝绢旧了,瞧着有些打蔫,但能瞧出来花样很精美。
尤晚秋女红手艺一向很好,他们俩未闹翻之前,她还给晏景做过两个荷包,以及好多条剑穗。
第一次收到她赠的荷包,晏景喜不自胜,天天戴在身上。
他那时公务繁忙,走动的多,荷包磨损太快,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碰尤晚秋赠他的东西,只好扭捏着去找她,央她帮他补好,被她嗔了几句。
后头的荷包晏景就收的很好了,至今都没有坏。
没人要她补东西,尤晚秋反倒失落起来。
不过她一向会给自个儿找事情做,荷包坏得慢,她就给他编织剑穗,积攒的剑穗们若是堆起来,足足能放满一个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