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说她在斜月庵很习惯,不想回吴县,没有我拦着,还有几个娘家人反对她礼佛,让她不痛快。等我死了,她会在此地削发为尼。因着长戈和那女人的丑事,我与沈家早就没的干系,也能免去这世俗很多不必要的礼节。我的棺椁顺着我的心意,便随着你母亲留在云雾山,一直守着她也挺好。”
“我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就是还没等到吴兄,他怎么还不来呀?我把你带出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知心人,你孤零零地留在荣城,我担心呢!”
“我还想和吴兄说一声对不起,他那么好的女儿交给我,我的儿子却没有善待她,弄成现在的局面,不是我的本意,也是我的亏欠……”
“不不……父亲……”
吴岁晚趴伏在沈契胸前泪流满面,哽咽道:“您没有亏欠任何人,您是最好的父亲,我在沈家过的很好……”
“岁晚啊……”
沈契抬手轻轻摩挲吴岁晚的头发,悲哀道:“是父亲亏欠你,父亲还有事求你呢!”
“什么?父亲说什么,我都答应。”
吴岁晚抹去沈契眼角的泪珠,听他句句辛酸:“长戈和长戎兄弟俩不一样,他没有母亲疼爱。从小我对他也比对长戎兄弟俩多有关怀,甚至无脑宠惯。曾经我还向人吹嘘过,我的大儿子没有长歪,看来话说得太早了……”
“他不是一个坏人,还年纪轻轻就为我挣了光。但他没吃过苦,没受过难,不知天高地厚,最荣光的时候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我若是死了,真的就没有人疼他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就是长戎兄弟,但他们从小就不亲和,长戈十四五岁离家,更是不与那兄弟俩在一块儿,没的什么感情。我一闭眼睛,财产也分割利索,他们更是不可能再有联络。长戈也是孤身存于世间,我好惦念啊!”
吴岁晚轻声安慰:“没事的,父亲,长戈有本事,他不会吃苦的……”
“唉……”
沈契望向天边的流云,奇形怪状,时聚时散,就好像看到了沈长戈人生路上的颠沛与离落。
“我没有给长戈留什么东西,如果他有出息了,看不上我的仨瓜俩枣。如果他在官场遭难,多少银子都救不了他的命!”
“岁晚啊!”
沈契捶打自己的胸口,泪流不止,他又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如常言语:“你如果不能接受与长戈做夫妻,想离开便离开,父亲理解你。只是,如果有一日,长戈遭了罪,你若力所能及,能否把他当做兄长,当做亲人,照拂一把。因为除父亲以外,真的再也没有人疼他了。你就当做是在帮父亲的忙,帮父亲疼疼他,来生……父亲会报答你的……把今生亏欠你的,加上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吴岁晚泣不成声:“好……我答应……来生我做父亲的亲生女儿,天天朝父亲要宠爱,父亲想躲都躲不了呢……”
“呵呵……咳咳……”
沈契笑得咳嗽起来,眼泪也因为胸腔的憋闷,而不受控制,流得更凶。
“若是下辈子,我得了岁晚这么一个贴心又省心的女儿,那就是老天爷犯糊涂,忘了和我算账,我可要偷着乐,一乐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