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青衣、束发,发间白色绸缎随风扬起又落下,在夜色中拉出好长一道白幕来。
海风是湿咸的,少年一双凤眸被这风掀出点点水意。
常怀瑾回头,他眉间心魔红影闪烁。
他自嘲般笑笑,“池衿,我不是怪你。”
“是师姐在怪我。”
常怀瑾喃喃自语,他声音像陷进了这海天月色里:
“这是应该的……我也恨自己,我恨啊——我恨自己没有打开盒子看一看,就这么把师姐的救命草药拱手送了人……”
清淡语调下,蕴藏了浓浓自弃意味。
那时师姐已说不清是第几次因救傅弈受伤了,被二师叔关在房内自省静养。
常怀瑾常去寻她谈天,替她解闷。
偶尔会聊到傅弈。
师姐听闻傅弈中毒,性命垂危,便起身去寻了盒子,委托常怀瑾送去。
常怀瑾时常替师姐跑腿,他虽鄙夷傅弈,却向来很听阮蔚的话。
她叫他去,他便去了。
而当师姐的噬心蛊再一次发作,崔晏君满屋子寻药救人时,常怀瑾才知道。
他送出去的那个盒子,是阮萳之替阮蔚寻来的救命草药。
那日,师姐死了。
常怀瑾便也如疯魔一般困在了那日——
池衿张口,却来不及再劝。
常怀瑾已乘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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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独守记忆,这是世上最苦闷的刑罚。
池衿其实不常回想。
他不太敢。
只因每每回想,便有无数恨意涌上心头:对天命的、对通州的、对魔界的、对傅弈和那些自诩正义的宗门世家们的……
他要恨的人太多了。
池衿垂首,久久地凝视着左手束袖。
忽然。
清铃晃动,一阵馨香沁入鼻间。
窗柩处被大力推开。
冷风扑面而来——
少女嗓音淡淡,“池衿。”
阮蔚顿了顿,望着房内端坐着、满脸恍惚的池衿。
她缓慢开口:
“今夜下雪啦。”
她露出个笑,直接跃进屋内,将池衿拉出门来。
阮蔚指着天边道:
“蓬莱的雪,比苍山好看吧。”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也是令池衿瞬间心神失守的一句话。
月色照在少女柔和脸上,晶莹雪花点点落下,点墨般晕在了她发间、脖颈、腕间,那是与她姿容相衬的洁白神韵,神女噙笑,显得这画卷无比灵动。
池衿久久地回不过神。
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头巨恸。
月光、雪色。
天下美景皆汇聚于此。
可池衿挪不开眼去看月、看雪。
在他陷入过去时,一次次,永远都是阮蔚将他拉了出来,她将他拽回这一世浮沉里。
他想。
谁能忍得住?
海色、月色,可谁能不爱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