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我的目光骤然间变得激动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抬起一只手,另一手倏地握拳再放开,一道血线自掌心流向面前虚空,形成一道符咒般的虚影。他对着那空中血红的咒影,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开口:“我九重天钧天界泷琰真君,此刻开始,愿永生永世,无论任何原因,都对御龙幽不再欺瞒,不再欺骗,将来发生任何事情都愿与其一同坦荡面对,在此立誓,有违此誓言,魂灭于天地,永世再也不能见他。”
话音刚落,只见那血色咒影就瞬间消散开来,落于他身上,似是与他融为一体。
“以血为咒,你……”我被他的举动深深触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不过是只说让他发誓,可他竟然以如此决绝的方式,以血立誓!那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刺痛了我的心,也震撼了我的灵魂。
“我这般发誓,阿幽可信我了?”他却不以为意,仿佛这极端的行为于他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依旧单膝跪着的他,双臂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在我颈窝,像个孩子般邀功似地说道。那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与期待,“这下你可安心娶我了?”
我沉默许久,心中五味杂陈。感动如暖流在心底涌动,他为了让我安心,竟能做到这般地步……思绪万千,最终,我摇头苦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你都这般立誓了,我能不答应吗?”
我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此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万籁俱寂,只有我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那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同鼓点,沉稳而有力,仿佛在诉说着我们之间坚定不移的情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完全放下了心结。过往的种种,有欢笑,有泪水,有误解,也有伤害,它们如同纠缠的丝线,在心底交织。但此刻,这合二为一的心跳声我是相信的。它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也让我愿意去再冒险相信一次。
彼此放下芥蒂,温情相拥,这种感觉既神奇又陌生。神奇的是,曾经以为破碎的情感,竟能在这一刻重新愈合;陌生的是,这般毫无保留的亲密与信任,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们就这样依偎许久,仿佛时间已经停滞,世界只剩下彼此。直到门外那槐树仙一声呼喊在耳边响起。
“泷琰,抱完了没有?鱼很多。我想回去。”语言平缓,语气毫无波澜,但话语中带着些许急切。此时我方才如梦初醒,恍然记起,尚有正事亟待处理。
泷琰真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扰了兴致,脸上似乎隐约浮现出一丝不悦。然而,当他转头看向我时,那丝不悦瞬间消散,依旧对我温柔笑着,目光中满是宠溺与疼惜。他轻柔地为我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服,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细致与关怀。
我忍不住提醒他:“此刻在深海,还是变回鲛人比较方便。”他却坚定地摇头拒绝,那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执着。“鲛人只有游水方便,模样不好看,我给你身上放了避水诀,没关系。”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这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
我本想说,我乃是黄泉水鬼,根本不惧水。可望着他那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模样,心底忽然觉得这样的他竟是如此可爱。那认真专注的神情,那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姿态,让我心中一暖。于是,我便不再坚持,由着他去了。
静谧水中,那槐树仙静静地立于洞前,周遭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水中漂浮着无数死去的鱼虾海蟹,还有各种各样的精怪,它们的躯体在水中缓缓浮动,形成一幅诡异画面。我从洞中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满是惊奇之色。此前,我在这海底游荡了许久,期间根本未曾遭遇任何海中精怪的阻碍,竟都是她在暗中处理了吗?
“泷琰,你们时间太久。鱼太多,杀不完,要去找埋骨之地,才能回家。”她的话语传来,依旧让我感到极为费解。我皱着眉头,还在绞尽脑汁地细细揣测其中深意,泷琰真君却已一脸了然。只见他对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已解除梦魇幻象纠缠,再找那鲛人埋骨之地就不难了。你辛苦了,可以暂且休憩段时间。”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槐树仙听了,也对他微微点点头。紧接着,只见泷琰真君抬手一挥,一道莹白光芒闪过,槐树仙的身影瞬间虚化,光芒之中,她竟化作了一支槐木簪。泷琰真君不以为意地转身,动作轻柔地将那簪子插在我的发间。
“槐木属阴,还可养魄,你戴着它,与那白无常给你的凝水珠倒也相配。”他的话语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带着关切与温柔。
我抬手摸了一下那发簪,木质冰凉的触感传来,在这海底竟比水温还低一些。果然是千年槐木,这冰冷的质感仿佛与我这鬼魂之身天然契合。我心中不禁感慨,这槐木簪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一般,它的存在让我多了一份安心与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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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鲛人埋骨之地,可是已经知晓此梦魇的梦境之主是谁了?”我满心疑惑,迫不及待地向他问询。
“嗯,我一进来便已知晓。”他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且凝重,“这个鲛人鬼在东海上可谓人尽皆知,她执念深重,执拗地不肯入幽冥,故而无法进入轮回,就这样在东海上飘荡了数千年。那魇魔选中她也是必然,东海上的鲛人族除却较远处的几支,距离人间如此之近的近乎绝迹。此间执念最为深切的,非她莫属。”
他的声音于这阒寂的空间悠悠回荡,仿若携着一份怅然慨叹。“东海上往昔鲛人族人数繁多,距离人类居住地较近的亦不在少数。这个鲛人乃是其中一支的族长之女,她与其他鲛人女子不同,不钟情于鱼尾秀美的同族男子,反倒对人类男子青眼有加。”他徐徐讲述着,那悠远的故事仿佛于眼前缓缓铺展。
“最终她竟恋上一个人类,那男子乃是海盗,整日在海上营生,其实与他相守倒也未尝不可长相厮守。怎奈,这男子并非良人,与她相伴未及数年,船行至一处,他上岸之后便再未归来。她性情刚烈,不肯相信自己有眼无珠,亦不愿听从族人规劝,寻觅个鲛人男子安然度日,而是日日于那男子上岸之所痴痴等候,但凡遇见海上的渔船商船,若有与那男子容貌相似之人,便掀翻人家的船只,成为近海一患,被人告至九重天,于是水神遣人前来将其剿灭,镇压于东海荒僻之处。她的被镇压之所,便是此处。”
我静静聆听着,心中不禁为这鲛人的命运扼腕叹息。想象着她日复一日于岸边痴痴守望,心中怀着那一线缥缈的希冀,却终究被冷酷的现实无情击碎。最终,她的灵魂深陷桎梏,永远囚困在了这片凄冷的海域。
泷琰真君轻轻地牵着我的手,向着某个方向坚定地走去。我满心好奇,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她埋骨之处?是要去毁了她的本体吗?”
他听到我的问话,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眼神中满是温柔,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说道:“本是不需要的,本来只要逼出魇魔将其擒获,此青魇就可消散。”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沉重,“但你看那些石化之人,可都是实实在在被她所害。她的怨念太深,执念太重,已经造成了太多的伤害。若不彻底除去她,只怕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遭殃。所以,留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