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般选择偏僻的山路行走,有时也会通过乡村,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总会排着长长的队伍,前面是两个穿着白色对襟长袍,头挽发髻的壮汉,他们胸前背着铜锣,走到乡村小路上时,他们会敲响铜锣,大呼:“圣母奶奶下山,有病痛的人家找圣母奶奶免费看病喽!”村民们会围过来,他们簇拥在圣母奶奶身边,圣母奶奶盘坐在四人抬的竹扛上,面无表情地拿着同观世音菩萨手里拿着一样的瓶子,她抽出瓶中的柳条,像是神仙扫除人间疾苦一样,把水珠洒在村民身上,在她身后,那些毫无表情的白莲堂壮汉们像是看惯了这一切,只是紧跟着竹扛,当竹扛停下来,他们也会停下来。圣母奶奶推搡开村民,挤到瘫坐在路边的老婆婆身边,村民簇拥着她。她蹲下身子,为老婆婆把脉。老婆婆面色焦黄,脸型消瘦,一双浑浊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地面,她呼吸时显得费力,她的胸脯总会剧烈地起伏,从她鼻孔中传出嘶嘶,像是撕裂空气的声音。圣母奶奶面色变得凝重,她的眼帘低垂着,看着老婆婆的眼神里充斥着怜爱。从村落房间出来的村民纷纷向这边赶来,有的人赤着脚丫跑到人群边缘,翘起脚尖,向里面张望,有的人挤进人群中,……她从怀中掏出仙鹤散给老婆婆服下,然后皱紧眉头盯着老婆婆的变化。这时她充满皱纹的脸上,仿佛充满了无限的慈爱,她凝重的眼神中总透露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忧郁。老婆婆费力地呼吸了几次,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开始舒缓下来。
她说:“老媪身为大汉遗民,看不得同胞受苦受难,老媪掌控白莲教就是以救济苍生为己任!”她站起来,四周村民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她高举起双臂,“既有难,则同当,老媪义不容辞!”她继续呼喊,从外面挤进来的白衣壮汉,开始给村民分发食物。
一个孩童接过食物,然后推搡开人群,跑到外面,“白莲教分发食物了?”他大喊,人已经消失在小巷子里拐角,“我得到了一块糖果,妈妈!”他继续呼喊,他的声音变得渺小了。
人群闹哄哄起来,议论声,叫嚷声交织在一起,人们纷纷向白衣壮汉围拢过去,圣母奶奶挤出人群,回到竹扛前坐下,四个白衣壮汉抬起竹扛,继续向前行。前面的两个白衣壮汉边走边敲打着铜锣边大呼:“圣母奶奶下山,有病痛的人家找圣母奶奶看病喽!”白莲堂的白衣人像是蜿蜒的长蛇,沿着村落小路走了一圈,从各家房门跑出来的百姓,欢呼雀跃的簇拥在他们四周。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跑到竹扛身边,抓住圣母奶奶的手,“圣母奶奶,俺感激你救了俺娘!”他大呼,抓着圣母奶奶不肯松手。圣母奶奶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盘坐在竹扛上,她闭着双眼,面色从未像今天这样凝重。从后面跑来一个白衣壮汉,拦住中年男人,“走开,别打扰了圣母奶奶的清修!”他说,中年男人却不肯离开,他看着远去圣母奶奶背影的眼睛中流淌出感激的泪水。
白莲堂的白衣人走出村口,然后像是盘绕在山路上的蛇,快速隐蔽到树林中,他们翻过高山,走过溪流,等到夜晚时,他们在一条小河边上休息。
天地间黑茫茫的,一轮明月时而从乌云中穿梭出来,时而又隐没在乌云之后。营地帐篷间篝火熠熠生辉,从天空俯瞰,这里宛若明珠镶嵌在大地上,白衣壮汉围绕在篝火边上,烘烤着美食,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柴禾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响声使得这寂静的夜显得吵闹,四周一切景物仿佛都晕染在篝火的余辉里,他们既有沉静,美丽的一面,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河面上倒映着月亮,篝火影像,当水流流动时,这些倒映会随着涟漪一点点的破碎开来,这给人一种联想,此时像是闲暇夜钓的场景。当再向四周看时,这美丽沉静的一面,又会随之破碎,四周的山峦浸染在黑夜里,像是披着黑色斗篷的魔鬼,窥视着河滩促狭的空间,山坡上,河边的树林仿佛有无数黑影在移动,尤其是在它们剧烈晃动头颅时,往往伴随着类似哗啦啦的恐怖,低沉的声音。
篝火晃耀在帐篷上,透过帐篷白布照射到里面,吴剑男此时正搂抱着周婉儿,木萍,他左边的是周婉儿,此时她盯着帐篷顶的眼神里透露着幽怨,他右边的是木萍,木萍羞赧,面色通红,他的手分别搭在她们细腻油滑的肩头上。上一世,他没有女人,这一世得到两个女人,现在他可以左拥右抱,这岂不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快哉!酣畅淋漓哉!他此时嘴角撇着幸福的弧度,一双眼睛眯着,看着棚顶上,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幅令他忍俊不止的画面。他穿着华丽的衣服,头挽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金簪子,他每动一下,那金簪子边上的金穗子就会颤颤巍巍的动,在他面前摆放着金灿灿的金碗,金筷子,从这些金餐具释放出来的耀眼光芒,正晃耀着他的眼睛,使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周站立着俊俏的婢女,丫头,衙役,……快哉人生!他在心里发出这样一声惊叹,然后感觉眼皮沉重,他脑海中的景象随之消失殆尽了。等到他脑海再次出现幻景时,他站在了朝堂之上。他模糊地看见朝堂龙椅上坐着一位穿着龙袍的傻子,他头戴12珠冕旒,头颅倚靠在龙椅靠背上,看着殿中大臣的眼神里充斥着呆滞,他的嘴巴张着,从他嘴角中流淌出粘稠,散发腥臭味的唾液。
小主,
“贾爱卿,你可在?”
“臣在!”他走到殿中,垂手而立。
“贾爱卿,你功劳太大,功高盖主,该当何罪?”
吴剑男惊出一身冷汗,傻子皇帝都知道诛杀功高盖主的权臣,这还能玩了吗?他睁开眼睛,只盯了帐篷顶一会儿,他的额头上,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帐篷外传来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杂乱的脚步声,当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时,使得他顿时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这样想,走到帐篷门口,拉开门帘子向外仰望,几个官兵冲到营地,见人就砍,后续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官兵,呐喊着冲来,白衣人在营地乱窜,篝火被踢散,燃烧的柴禾四处散落,白色人影和黑色人影互相追逐,兵器的寒影划过夜空,白衣人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营地上,鲜血的咸腥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四个和尚从黑影中跑出来,快速跑到最大白色帐篷前。他们纵身跃起,抡起铁棍向帐篷砸去。帐篷突然碎裂,一个白影冲天而起,直到夜幕尽头才向下俯冲而来,四个和尚落到地上,仰头看着白影,举棍纵身跃到空中。他们在高空相遇,白影宛射下来的白光,从白影挥出的寒芒,如同极具压迫感的气浪,带出强大的气浪炫舞。压迫着四个和尚快速向地面坠落,四个和尚挥舞着铁棍,金属碰撞之声叮叮当当响起,火花四射。待快要接近地面时,尘埃扬起,遮蔽住他们的身影,此时尘埃像是被飓风吸引,只在外围旋转舞动。白色芒影,黑影交替闪动,偶尔会冲出尘埃之外。片刻后尘埃中芒影大作,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尘埃散开,圣母奶奶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几步,站稳后她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她四周四个和尚身上衣服破碎,头发像是被电击过,笔直竖立,他们拎着铁棍,缓慢地向她靠近。她艰难举剑,左顾右盼,面露怯色。
“休要伤她!”一声大吼激荡在夜空。
吴剑男心想:“这人是谁,好大的嗓门!”他看见一个黑影窜到圣母奶奶身前,他头戴长翅冠,年纪五六十岁,中等身材,面如白玉,五官立体,手持一柄长剑,穿着对襟黑长袍,一边袍子挽到腰带上,所以他一条腿露着,另一条腿遮蔽在长袍中。
“你是何人,南少林四大金刚护法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一个身体强壮的和尚说。
“明教四大护法之一,浪子剑景从。”黑袍中年男人说。四个和尚举棍向圣母奶奶,浪子剑靠近。先后两个黑影又纵身到圣母奶奶身边,一个身材矮小,面相丑陋,穿着短袖青衫,双手举着一对钢盾;另一个身体瘦高,穿百衲衣,黄色蓬乱头发遮蔽面容,只露出一双蓝黝黝的眼睛,他一手握刀,一手拿着火折子时而将刀抛到空中,时而接住刀,然后张开嘴对着火折子,喷射出一蓬火焰。
“你们是何人?”体格强壮和尚再问。
“明教护法,金龟子金不换!”手持钢盾的男人说。
“明教护法,火行者明审之。”手持火折子瘦高男人说。
“你们来的正好,老衲今天灭……”体格强壮和尚话未说完,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沟壑,沙石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响了起来,沟壑延伸到圣母奶奶身边,地面突然爆裂开来,尘埃扬起,尘埃中一个黑影窜出。待尘埃散去,一个瘦小枯干,戴着金面具,手臂上戴着一对钢爪的男人站在圣母奶奶身前。
“你又是何人?”体格强壮的和尚问。
“明教护法土行者周游。”戴金面具男人说。
“来的好!”体格强壮和尚大吼。“……正好杀光你们这些朝廷反贼!”他举着铁棍当先向前冲去。其余三个和尚紧紧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