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轻是独自出走的,与现在的这个毕老先生毫无瓜葛。周乙现在叫李轻了,这也让他安心,他确实叫这个名字,也是当年失踪的那个李轻,不过这些他没有告诉刘魁和毕老先生。在火车上,刘魁就想好了,他们逃出哈尔滨后就必须隐姓埋名,妻子和岳父都是临江省的人,改名字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和周乙必须改名,刘魁是毕家的女婿,随便改了名字就行。当刘魁问周乙的时候,周乙就把自己以前的真名说了,毕老先生非常高兴,因为长兴集和李家集距离很近,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就听说过李家集镇上李适的事,也知道这家人后来全部失踪了,但是李适的儿子叫李青还是李轻他不确切知道。
春节后,江南暖的很快,周乙的身体恢复的也很快,到了种稻子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慢慢的走路了。毕老先生的积蓄很多,他们完全不用发愁吃喝用度。日本人在最后挣扎的时刻,对乡村的管理就没有从前那么严了。到了八月中旬就听到日本人投降了,国军很快出川,迅速向最近的大城市调集军队,临江省是最先获得解放的省份之一。
雨下了一整夜,到天明的时候,天空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淅沥沥的细雨还在飘。毕家的宅院是个中型的,在后院和前院建起了二层,两个二层之间是一道连廊。晚饭后,毕老先生坐在连廊的太师椅上,悠闲的哼着黄梅戏,身边的小茶几上是一杯很好的绿茶。
刘魁和周乙也上了连廊,他们看着连廊的玻璃外面的小村子,没有几户人家用得起电灯,所以只能看到有几家的油灯微弱的亮着,那是勤恳的农民在准备播种的事。已经到了该种第二茬稻子或者其它作物的时节,农民都很勤劳,只为了让自己的肚子不饿着,还能给租给他土地的地主交得起租子。长兴集有三户不大的地主,毕姓一个、曾姓一个,还有一个是种姓的。但是,因为有更大的集镇上的有钱人控制着土地的分配,所以这三家地主都不大,比贫苦农民生活的稍微好一点而已。
毕老先生是百年前迁居这里的毕姓的一个分支,已经逐渐的落寞到贫农了,否则当年也不会跟着一个山东人悄悄的去闯关东。祖宅本来是很破败的,但是几年前修葺后,现在反而占据了周围的一些无主空地显得阔绰了。
连廊上的窗户有两扇开着,能闻到田里飘来的淡淡的乡土气息,毕老先生深深的吸了几口,很惬意。他睁开眼睛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刘魁和周乙招手说道:“利慈、李轻,你俩坐过来嘛。”
周乙和刘魁就坐在了太师椅旁边的两把木椅子上。
“你们可以抽烟,我不介意。”毕老先生说道。
周乙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马上又放下了,他现在很怕这两个能让他睹物思人的小物件,所以他从另一边的衣兜里掏出了刘魁送给他的那块很小的玉石挂件,放在手心里把玩着。刘魁执意要把这个送给他,说是这个东西非常辟邪,是当年他收购时的物主说的。这个小玉石看着不是特别贵重的物件,周乙就收下了。
“当年李家集镇上是有一个叫李适的,他的最小的儿子就叫李轻。”毕老先生说道,“不过,这李家集镇上几乎都是李姓家族的人,或者与他们结亲的人家,这李姓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对附近的好几个集镇多欺压。为此,几乎每年都在耍龙灯的时候要干仗。严重的时候都是会死人的,官府以息事宁人的态度,又得了李家集上大户人家的金银票,所以总是偏向他们还几分。所以啊,李家集好像特立独行哟,我们对他们都了解的不深,那时我也才二十多岁,家里穷就想着办法搞钱,后来有一个走乡串村的游医,他是个山东人,有一个儿子与我差不多大,我俩很相投,我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胆大,跟着他们就走了。”
周乙不说话,听着老先生的叙说。